少女刚跨出一步，又慢动作转过身，犹如人偶般活动着生锈的四肢，挤出个笑：“少主还有什么事吗？”

罗非远面上一派纯然的困惑道：“遇见我，你运气是不错，只是，我还没告诉你，该往哪里走吧？其实正确的方向是那边。”他伸手遥遥一指。

初霁：……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里明明是通向内门赵括之住的听涛居。

初霁心中骂着这小王八羔子没安好心，继续努力弯着着已经僵硬的唇角：“是，是吗？我怎么记得，好像在那边。”她伸手指向相反的方向。

罗非远理所当然道：“因为你记错了啊。”

少女呆呆地：“啊，是这样吗？”她一拍脑袋道，“不过，我现在又不想回去了，在这园中溜达溜达消消食也挺好的。不如就将错就错吧。”

罗非远身后的白衣剑士们仍齐刷刷站在原地，只是看见古灵精怪的少女，反应一派呆头呆脑，人人脸上都有几分憋着忍俊不禁的古怪，只有那冷面剑士依旧面无表情。

还有那个她不小心骗过的方脸剑士，正板着脸看向她，不爽中透着几缕幽怨，幽怨中又有几分同情。

初霁心虚地赶紧低下头，正要再次溜走，罗非远却整个人挡在了她面前：“信收到了吗？”

少女眨眨眼睛，表情困惑：“什么信？”

罗非远的笑容带着嘲弄，他说：“既然你撕碎了，那我就重复一遍好了——那晚你在山洞中干了什么，你还记得吧？”

少女的表情像是在思索：“记得呀，当时，我正在用追踪符箓那群人的下落。才说过，罗少主难道失忆了不成。”

罗非远的笑容却变得愉悦道：“那我再帮你回忆一下，你还从那洞中取走了一件东西。”

初霁心中猛地一震，但她很快镇定下来，若无其事道：“什么东西？怎么，你也在洞中吗？不如你告诉我，我拿了什么？”

罗非远笑得更欢了，月光下，少女的神情纤毫毕现，所以那突然迟滞的一刻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我还知道那东西在你身上，不如我现在搜一搜，如果我真的搜出来，东西归我如何？”

少女的表情猛然锐利起来，她微微退后半步，神情充满了戒备，连方才脸上的假笑也消失了。她转身就要离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罗非远伸手牢牢攥住了她的手腕，他靠近她，他身上有股陌生男子的灼热气息，让她觉得浑身不适，他在她耳边道：“我怀疑你的身份有问题，先跟我回一趟莳芳园吧。”

一种陌生又久远的情绪在少女心中渐渐升腾，她心念电转，被罗非远攥住的手腕周遭，有如实质般地出现了绵密的气劲，罗非远袖中小剑震动，他惊讶地看了一眼少女。

趁这片刻松动，初霁催动轻灵符箓，以鬼魅般的身法从他手中挣脱。

少女挣开他，冷笑道：“方才罗少主还说，将离门有恩必报，怎么片刻功夫就翻脸不认人了。”

罗非远的眼眸黑得深不见底，他淡淡道道：“等到确定了姑娘的身份，再报恩也不迟。”

他一挥手让白衣剑士擒住少女，转身离开的瞬间，听见少女愤怒地大叫：“罗非远你这个王八蛋告状精，不是你说的，以后混不下去来将离门找你的吗！虽然我现在也没到混不下去的地步，”月光下少女的脸可疑地泛红片刻，但语气依旧是理直气壮的，“但你当年说过的话是被狗吃了吗？”

罗非远愣了愣，已挥手让众白衣剑士退开，他重新回到少女身侧道，语气疑惑：“我们，见过？”

初霁带着一脸假笑，压低声音恶狠狠地：“是啊，我们没见过，早知道就应该让你在千魂万鬼窟里被炼成药渣！”

“千魂万鬼窟？”他注视着她，低低地又重复了一句，却仿佛全无头绪。

初霁气得七窍生烟，敢情人家是真忘了。

当然，因为幼时的经历，她对那种小屁孩时期时见过一面便念念不忘的戏码是嗤之以鼻的——

她还记得，当年守卫千魂万鬼窟的人叫老黄，老黄年幼的小孙子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让人见之难忘，印象深刻。

小黄虽然年幼，但也个未来的多情种子，有一次，同样年幼的初霁路过千魂万鬼窟时，无意中看到，小黄对着个可爱清纯系的小美人嘘寒问暖，照顾有加，后来，第二次初霁路过（这次是故意的），看到那小美人挥泪离开，依依不舍，还留下了块写着名字的手帕当信物。

后来小黄长成了大黄，跟在谢粼身边做随侍，初霁有次想起来了，好奇地问他：“你那个小青梅呢？”

大黄一脸困惑地问：“你说的哪个？”于是，初霁看到了一匣子的信物，有钗环玉镯手帕，一阵无语：感情他这是有枣没枣打一竿子呢。

不过，既然那些旧物未曾被取回，想来那些姑娘们也都有了新的心仪之人。双向奔赴了，很好。

但是，她跟那些情况不一样啊，完全记不得，也太血亏了！

她是债主啊，还是落难的那一种。所以，恩呢？没了？

她心有不甘，扯出一个笑容，尽量让自己显得面目可亲一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就算罗少主忘了当年我在千魂万鬼窟对你的救命之恩，我也不会多计较的，毕竟“有恩必报”这种高风亮节的门风我只在那些侠义故事中听过，师父经常教导我要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我是不会挟恩求报的。”

“但是少主总该记得我师父你义父吧。他老人家虽然就你这么一个义子，但他也只收了我这么一个徒弟。如今我遍寻师父而不得，只有先找到你了。先前我还没来得及说出身份，你不会介意的吧？”少女大眼忽闪，小扇子一般，一副稚弱无辜的样子。

罗非远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正要说话，那边回廊传来一声大叫：“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众人回头，只见走廊那边明火执仗地走过来一大群人，领头的是赵括之、赵景儿父女，还有那个中年美妇——清漪忧心忡忡地跟在最后。

松脂染成的火把熊熊燃烧，落在赵景儿一片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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