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铃铛连早饭都没吃下几口，便手提包袱来到西苑候着，眼巴巴地看向门外，直到一个眼熟小厮露出身影，才目露惊喜。

“青柔姑娘，这是爷吩咐下来的。”小厮将手中抱着的檀木匣子恭恭敬敬地交到梅苼手上，便垂首退下。

梅苼客气地接过，道了谢，目送那小厮远去。

掀开木匣，直入眼底的是几张薄薄的契约，除了铃铛的活契在内，还有一些陌生丫鬟小厮的卖身契。其下一层还有一些金银首饰和各式发簪，亮得显眼。

梅苼一时愕然，盯着那几张定人生死的卖身契愣了神，惆怅道：俱是身世被人拿捏的浮萍罢了。

她将活契递给了隔着几步远的铃铛，铃铛看清楚后向梅苼躬身谢过，言语中净是激动和喜悦：“多谢青柔，你的大恩大德我记住了。”

梅苼毫不在乎这些话，待木匣搁在糖芸手上，她不经意地与铃铛小聊了几句：“你此次回家，以后可有什么想法？”

铃铛家中本是些小商小贩，后生意经营不善，这才卖身进的裴府膳房，此时见梅苼问，忽有几分羞涩：“家中父母来信，得遇恩人接济，生意也好了起来，有街坊亲友也提了归家成亲的事，这才让我回去相看。”

梅苼神情一顿，轻声道：“那也不错。”若是找个良人成亲，比这做奴婢的日子好过太多。

“糖芸，昨个那酥酪不错，劳你去膳房拿来一份。”

“好，姑娘。”

旭日东升，两人携着晨光朝着府内偏门而去。

等两个婆子仔细对看那活契，仔细检查了铃铛的包袱，这才打开沉重的木门，门开后铃铛急急招手，一个劲瘦的男子落入梅苼眼内。

肤色略黑，仔细一瞧五官俱是不错，倒是让梅苼一惊，未料想到这游商如此年轻。

远处的两个婆子目光如炬，梅苼也只能找个在她们视线范围内的地方，低声向面前男子问话。

“这位......大哥，你对南北之物了解的如何？”

待看清眼前女子如玉般的容貌，平素走南闯北的苏宁皖脸色略红，知晓对方是想询问一下稀少之物，连忙抱拳道：“在下自小便随家父走南闯北，不说知晓十分，那七八分也是全乎的，还望姑娘将心中之物说出。”

见此，梅苼将心中的薄荷大致形状描述出来，心中升起些期待。

苏宁皖今个是做足了充分准备来的，底气也足，沉吟片刻后言语坚定：“此物名为薄荷，多种在南方一带，可入药泡茶，最为清凉之物。”

梅苼听到想听的，掩住心中的惊喜，状似疑惑道：“都是在南方才有吗？”

闻言，她面露失望：“北方没有吗？”

苏宁皖见这姑娘失落，心中一紧，欲摇头时忽地灵光一闪，踌躇了会：“北方环境寒冷，应是存活不了，只是在下老家安和郡内一山林应是可以长出此物，但此山陡峭难进，我也是幼时好奇才得遇的。”

梅苼轻轻颔首，压抑住此刻的激动，余光瞟见那两个婆子探头探脑，便又问了一些南方常见北方稀少的植物，才大力赞扬：“大哥见南闯北，果真博学多闻。”

她将那山林牢牢记在心中，方知道初入这个朝代所见的薄荷，并不是在南方，幸亏那人贩子将她打晕带走后，梅苼牢记了安和郡几字。

这儿闭塞不通，除了周府得见的几本游学杂记，其他地域她压根不怎么了解。

原来，她该北上，而不是南下。

“此后，山高水长，望你珍重。”

才见过几次面，她们也算不上什么朋友，瞅见铃铛的身影越来越小，梅苼不知怎么鼻头一酸，心里晦涩难明。

铃铛签了活契，就算没有她帮助，也还有膳房婆子照应，不出几年尚且可归家。

而那些签了卖身契的奴籍，终身又或者子孙后代俱是权贵手中的财物罢了，深宅大院中，避免不了争夺，更况做妾，和奴婢又有何不同。

一封薄纸，能紧紧锁住他人的命运，也能将梅苼紧紧地扣在这深宅里，终不见天光，连出府都不能自由决定。

梅苼转身离开，将心中苦涩收敛，至少她现在衣食无忧，所有的筹谋都要慢慢来，就像她在周府的那七个月一样。

一切，犹未可知。

铃铛临走前塞了一香包给她，里面似硬物，待回屋关上门，才发觉是个黑色圆币，其上裹着一张字条：若是以后还想了解其他稀罕之物，可持此物去城南打听安宁商队，找苏大哥就可。

梅苼默然了会，将这香包搁置在枕头下，拿起一话本子翻到最后一页，其中夹着页手写青梅酒的配方以及画着裴府的详细地图的图纸。

心知该寻找出府的理由了，外面街道除了当初周府出京的那条街道还有些印象，其他她竟全然不知，梅苼嗤笑出声，眸间净是冷意。

看来昨个与裴玦肌肤相亲并未有任何作用，她一夜无梦。

这样也好，她也不必去主动凑上去了，便就此蒙住被子，暗自思索下一步。

书房

“大爷，青柔姑娘晨时在偏门与那铃铛的兄长说了好些话呢。”婆子低垂着脑袋，殷勤地将方才之事情禀告出来，言语净是讨好。

正写公文的裴玦笔一顿，皱起剑眉，好一会儿才想起自上次梅苼出府后他便有所嘱托，未想到这些奴仆这般上了心，就不好责骂。

裴玦紧皱的眉头微松，继续下笔，神情专注，随意问道：“都说了些什么？”

这些公文乃是南方加急来的，都是些物资调拨和联合剿匪的协商文书。也有一些突发的案情，需要他加以处理。

“话语中俱是些南方的稀罕之物，问了好几样呢。”婆子说完，便被韩舟眼神示意下去。

直到午时，韩舟询问可要上饭时，裴玦才反应过来，这女子果真胆大，私自与男子见面也不与他吱声，这般想着，裴玦顿时心生不满。

这些时日没有让她来服侍，也就是看着纳妾的日子快到了，给她些轻快日子，没想到她竟如此不知廉耻，裴玦不禁面沉如水。

“你说她生在燕京，怎会对南方之事如此感兴趣？”就连初见编话，欺瞒于他，也说自己是南方之人。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韩舟守在一旁，愣了会方知晓爷说的是何事，不过他向来寡言少语，不能言善辩：“不若找来青柔姑娘问问？”

话落，裴玦沉默良久，曲指轻扣桌面，心中略有犹疑，若说想问些什么新奇之物，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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