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可欣都想问盛蹊为什么注销账号了，但程梦紧接着发现关于宋寅的视频都那么火了，他还没有注册自己账号的消息。因为她们对他的刻板印象倒不包括早早注册个人账号给观众留下印象，所以程梦只是来找他：

【宋老师不注册一个账号吗？】

不是程梦提醒他都忘了，他只是单纯没有用大号的习惯，本体注销账号也是因为公司那边沟通终于通过了，同意等她结束这段时间的工作就和平解约。

说是这段时间的工作，其实就是道歉等这段风波过去。但是盛蹊不肯道歉，宁露也坚决不同意让盛蹊道歉，她和公司那边说了，找盛蹊的时候也说：“盛蹊，这和你个人的对错没有关系，公司是个软骨头，你可以不是。”

多讽刺啊，盛蹊在做自己的时候想，要退圈了才能不做这个软骨头，可就算她道了歉在这个圈子里还能混的话，她也不会道歉的。

道歉不仅是对不起自己，更是对不起她试镜那个片段真挚热烈喜欢对方的那个角色。说起来其实很可笑，混圈这么久，盛蹊不是没有侮辱过自己的人格，可是她绝不会侮辱自己的角色。

好在现在事情发酵得这么大，风向一边倒，早已没有人在意她道不道歉了，宁露姐还说，你以为她们会在意你道不道歉吗？不会的，你道歉了骂得更狠，因为这就是默认你把这个帽子扣自己头上了。

公司那争论不休，盛蹊睁开眼，把账号注销了。注销过后并没有世界一片清明，游客账号还是能浏览热搜，看到几条讨论她和周宇的话——毕竟热度还没有过去。

但是广场上她却刷到一条，关于宋寅行程repo的，其实只是个小号，也没有很详细，宋寅没有公司没有经纪没有行程，她分享的只是宋寅的几张路透照，大概因为不是站姐，也不是从蹭热度的短视频那里盗的，所以很糊。

但是很用心。

盛蹊在切换回宋寅之前还是收藏了这个帖子，因为点赞要登录账号，她还是注册了个小号，但头像简介统统都没有。

她也待过粉圈，知道这种账号一般会被认为是僵尸号，很难被找出来。而且，她其实也不经常看，她关注她只是怀着和这个博主一样朴素的功利愿望，她也希望宋寅能火起来。

火了，才有很多很多角色。

宋寅出发去试镜。这个马甲几乎没有工作，短期的龙套角色也要靠抢，他还是因为外形出色加上短视频火了一把，才能不断地演，但炮灰龙套的工资其实很低，就算真的有他这种外形不错的青年演员去演，也多半是为了去大导剧组刷脸。

宋寅没留意到他待过的有几个大导剧组，他只是发现他钱不太够了，龙套工资低，他就只能靠本体转账，但本体这几年其实没什么积蓄。

好在如果要退圈，她打算把房子卖了。那房子从她开始进圈开始，就一直陪伴她，在宁城，地段不算差，价格也还好，但是卖房的钱用完了她该干什么呢。

盛蹊不知道。她必须演戏，除此之外演一天是一天。系统发现盛蹊从来没有考虑过未来。

试镜的地点离影视城不远，但还是有点奇怪——是一家中式的会所。宋寅原本以为是茶餐厅，但是进入主厅才发现后门出去是回廊，别有洞天，一看价格就不会低。

程梦还不知道殷导重新给他找了试镜的事，一个劲地安慰他，宋寅不知道试镜能不能试上，就没有和她说，只是道：“还有机会。”

程梦张张嘴，宋寅不知道他这句话显得他更加有一种残忍的温柔。在春夜剧组的时候程梦原本以为他很想演戏，为此营养不良中暑都要坚持，可是现在没有别的前路了，他反过来安慰她还有机会。

其实他也根本没有遮掩掉和盛蹊身上一样的，完全没有考虑过未来，甚至对生活不抱有任何期待的悲观感。

明明他在网上刚火起来，程梦见过的网红尤其是一夜爆红的，对自己都有种迷之自信感，男人尤甚，只有宋寅像是被抽掉灯芯的蜡烛。

他其实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融化。

服务员听说包间名字，带他走过九曲回廊，到了二层，这里装饰处处古色古香，透露着有钱的气息，宋寅怀疑其实是导演的私人聚会。

没想到进去真是如此，他有一瞬间竟然止步。

混圈这么多年，他不是傻白甜，知道无缘无故的好可能意味着什么，况且宋寅和本体不同，宋寅其实有着一张不俗的脸。

但出于对殷导的信任，他还是走进去了，三男两女，殷导旁边的那位满头银丝的女导演明显是主位，而且宋寅还认识她。

盛蹊毕业大戏，排的就是她的话剧作品，《山茶花》。居然是大剧院的宋如今导演。他有点超出他预期的受宠若惊，还有轻微的茫然。

宋如今先开口：“坐吧，我们就是来看看，今天来看你的可是杨导。”

她一开口介绍，宋寅就知道了，圆桌宋如今导演旁边一位男士的在旁边，三位男士中的一位，有些发福，戴着帽子，有点文艺气息的男导演，就是杨树本人。

他看着表情平平，略点了下头。

今天只有他一个小辈作陪，不太可能，果然等了一会儿，有其他人来了。宋寅看到他们，心里泛起自嘲。都是如今演艺圈里声名鹊起的学院派的代表人物，很年轻的小花小生，没有作品，但是不代表没有混出头。

他们能在戏剧学院这种群星荟萃的地方混出名堂来，都代表是大家的弟子，而且自己的演技肯定不会差。今天这个局宋寅已经明了了，有位导演是宁戏的老师，这是他的人脉。

他想给自己的学生介绍资源，或许还有朋友的学生，殷导就搭上了他。虽然只是添头，宋寅还是很感激，但酒过三巡要试戏的时候，殷导放下酒杯淡淡地说：“去吧，不要紧张。”

她的人情不是那么容易给出去的，她愿意介绍宋寅来，除了明面上宋寅也是刚毕业不久，还是学生的借口外，不也有相信宋寅不会没他们演技好？

虽然没人会在意，但是宋寅演得不好也打的是她的脸。还好其他几人看在宋寅是学长，还是舞蹈系的非科班，商量让他先来“表演节目”。

其实就是演。

但这种东西，接在爆表的同学甚至学弟学妹后面，还不如一开始演，毕竟没有对比。

宋寅的肢体很柔软，盛蹊知道马甲这个设定后就尽力丰富完全，没有去演炮灰的时候，他在酒店做瑜伽，拉伸肢体，还学过一支舞。

系统说的，他人的脑补虽然会帮马甲生成一点基础设定，但他本人的行动也会引导脑补的走向，如果一个人脑补他跳舞很好，他却没有给出来相应的实力，也会导致脑补里的形象减分。

当然，系统其实提了可信度可以短时间快速提升某些素质，以符合脑补形象，但盛蹊不喜欢这种走捷径的办法，她更知道，演技是无法用外力提升的。

没有真听真感受，好的演技只是空中楼阁。

果然宋寅刚开始入戏，几个学院派的学生就对视一眼，面露惊讶：他们看出来宋寅的表演很实。学院派演技为什么在某段时间常受到抨击，就是因为那种程序化，标准化的演技，某种意义上是不真实的，生硬的。

它没有细节填充，只是冷冰冰的五官调动步骤，很难把人带进不同的故事里去，但宋寅的表演不同，他的五官动作幅度极其细微，但只一双眼睛，就让人感觉到他这个故事里的设定了。

谁都看得出来，宋寅准备的这个故事是有细节的，而且是不同于剧本里所给出的其他的细节。

杨树发话了，既然是试镜，他也不怕打扰宋寅：“你选的是程小术这个角色。”

宋寅没有回答，他还在戏里，但是是的，其他人都看出来了。这部戏的剧本是部年代戏，讲上山下乡那时候的，程小术是个面白性子软的知青，虽然性格胆小怯弱，但是他有个爱好，就是唱戏。

谁都知道，那个时候喜欢这个，就是自讨苦吃。可是他太喜欢了，喜欢到他割草工分不够，他依然补完工分后，深一脚浅一脚跑到这荒野来，小声地吊嗓子唱上两声。

殷玉莲看出宋寅是想演程小术累极，但跑到这小声唱戏依然精神饱满那一段，这段反差足够，他眼神也处理得很有情绪，刚刚说他演技很实就那段，他踩着荒草泥泞，眼神还留意着田埂上的路，但是心却已经飞起来了。

他疲惫，却快乐。不敢太明亮的眼睛呈现出一种别人不敢直视鲜活。

杨树却在这时候说：“你听到有人来了。”

宋寅卡了一下，这不是他排练好的步骤里的片段，但他还是圆融地把这个卡顿，处理成程小术的一种心慌。

他其实很想唱，他想唱得不得了——干活的时候大队也唱农歌，但是没唱几首就要拐回到一样的歌去了，不允许他们唱别的，更别说唱戏。

所以他很珍惜这种个人的时间，他来时也每次都会注意周围有没有人，但是人是这样的，你太快乐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他错觉导致的？他是不是太不谨慎，太兴奋导致没发现有人跟着。

或者，这就是他最后有一次机会唱戏了？

杨树明白他的演法了——他胆子很大，把“听到有人来了”演成更有层次，更丰富的，“程小术听到有人来了，但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怀疑自己是自己吓自己，以前也有这样的情况”，这就把这个人的人物厚度大大拓宽了！

这个场景不仅仅是讲程小术被发现，更是很多次之前，程小术也心跳加速怕有人来捂着嘴，有很多次压根就是风声，但他愣是不敢唱了，也有这一次，他很倒霉。

他或许知道自己听到的真是人，可是他不想管了，他真不甘心啊，他这次唱得这么好，不唱下去他怕自己以后都唱不出来啊！

殷玉莲低声：“前几镜那个片段。”程小术遇到一个音唱不上去，受到村庄里老人过世哭灵的启发，很快乐地想要学会，所以忍不住哼哼，差点被抓住了。

这次更悲剧化——他终于唱出来了，但是也被人抓住了，到最后，程小术眼眶里满是泪水，手都在抖，但是他认为自己的音没抖，没掉，他唱上去了！

他如此激动，以至于他问那个恶狠狠来抓他的人，连番询问：“你听到了吗？我唱的那句？我唱上去了！”

……

几个学生张张嘴。太厉害了。他们看剧本的时候因为没想选这段只是略过，但是也留下了一个程小术怎么这时候还在问他唱得好不好是不是疯了的印象。

但是超群的表演就是这样，竟然可以在短短几分钟中，把这个形象丰富，前后几个情节贯通，然后把人物演活出来。

宋寅对几位导演鞠躬，杨树鼓了鼓掌，问他：“为什么选这段。”

宋寅说：“我觉得我很像程小术。”是他像角色，而不是角色像他，刚被爱豆演员荼毒过的杨树满意极了，看向自己的几位学生。

几个人：“……”怎么说呢，看完宋寅演，他们再选别的片段怎么都像是有点讨巧了，毕竟程小术这个难度太大了，也很有演的余地，但他们听说可以自己挑片段来演，选的都是几个有感染力，但是不难的。

简单来说是课上学过的。

他们依次演完，五位导演面上都是没什么波动，反倒是宋如今，笑吟吟地对宋寅说：“我看你简历，不是科班的是吧。”

宋寅本来想简略说不是，但是对上老人那双丰富，却依然怀有生命的那种盎然灵性的深邃眼睛，还是说：“我有同学，是科班的，她，教了我一些。”

其实老师当年也给她介绍过角色，可她毕竟不是什么有天赋的人，也非电影脸这种有特色的，立刻可以出角色的演员，所以还是蹉跎了几年，辜负了老师，盛蹊这几年买了花送去，但从不敢自己去见她。

宋如今了然地点点头：“你演得很好。”

他们都觉得这是一句中肯的评价，没想到那个年轻人反而愣了一下，唇轻轻动了动，像是很久没有受到这样的肯定一样，过了很久，他才说“谢谢”。

宋如今扬眉看向殷玉莲，殷玉莲无奈，她知道老师的意思：这样的你都看不上？她只能摇摇头示意这剧本本来是想好好拍的，她各种题材都拍过，而且看不下去同行拍的古偶才亲自下场，谁知道其他演员……

害。殷玉莲竟有点惭愧。她虽然是赚快钱的，不像其他人一个片几年来磨，但也不是没有艺术追求，不然也不会来这个饭局。是她不想拍不想推荐新人吗？还不是这几年娱乐圈没有。

“你春夜倒是演得不错，但是那部剧那样卖了，上限也就这样，跟着杨导，好好学吧，以后有更多角色。”老师发话，她还是象征性地安抚了几句。

杨树还没说话角色就这样定下了，宋寅有种不真实感，看向杨树，发现他已经在吃花生米了，拿着筷子：“确实还行，灵气还在。”

这几个字是比刚刚的评价还要让宋寅握不住筷子的话。他忍了又忍，等人都走了，在包厢外面的连廊上，尽头一侧，吸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眼角泛红。

她从来没有被人说过有灵气。有的只有这条过了，你让一下镜头给主角，走下一条。

她有时候想，她其实也不是非要一个主角角色，她只是想被人看到，想被人说，她演得到底好不好。如果不好，为什么没有人批评我，只是略过，如果好，为什么不能给我多一点机会。

娱乐圈是这么残酷的地方，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机会可以这么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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