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晚风和我们》
《夏夜、晚风和我们》
第一章
春分都过了半月,雨丝还跟扯不断的线似的,斜斜地织在黛青色的山峦间。
东岚村隶属屿城,近年来屿城发展飞速,底下乡镇也纷纷探索出适合自己发展的道路,唯有茶乡东岚村,因为隐匿于重峦叠嶂的山间,不好发展现代化经济,从山里走出去的青年人才没几个愿意回来的,久而久之,东岚村就变成了老人小孩居多的留守村。
夏绵蹲在姥姥家的堂屋门槛上,盯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后台数据,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牛仔裤上沾着的泥点子簌簌往下掉。
“小绵,真要这么弄?”夏绵的姥姥邱云裹着厚棉袄坐在竹椅上,手里摩挲着半干的茶青,斟酌道:“咱东岚茶讲究的是“一沸鱼目,二沸珠泉”,哪能像街头卖唱似的对着镜头吆喝?”
夏绵抬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虽然她眉眼间那股子都市白领的精致还没褪干净,可开口却是实打实的接地气:“姥姥,现在卖茶不吆喝不行啊,再守着“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个旧理,咱们下半年的药钱就得喝西北风。”
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她熬夜做的PPT截图:“您看啊,“共享茶园”,六百九十九块认养一棵茶树,全年四拨新茶包邮,每月直播采茶炒茶,跟我当年教您玩的企鹅农场一个道理,简单来说就是把虚拟的变成真的。”
夏绵说得自信满满,可邱云却是叹了口气,指着墙角那堆蒙尘的炒茶锅:“你呀,在城里当那什么化妆公司的总监当惯了,说话办事跟打机关枪似的。咱种茶的,讲究个“文火慢炒”,急不得。”
夏绵笑而不语,蹲下来帮姥姥理了理衣襟,不小心碰到老人手腕上凸起的青筋,心里顿时软了软。
三个月前她接到邻居电话,说姥姥采茶时突然晕倒昏迷不醒,她连夜从屿城飞回来,看着ICU里插满管子的老人,当场就拍板辞了职。
年薪近百万位数的工作说丢就丢,前老板在电话里骂她疯了,可夏绵知道,没什么比姥姥更重要。她打小没爹妈,是姥姥背着她在茶山上爬了十几年,用采茶换来的钱,供她从东岚村读到了大城市。
“不急不行啊。”她拿起桌上的药盒,指着上面的标价,“这进口药一盒顶您炒十斤明前茶,咱不单靠卖茶,得搞点新花样。”
姥姥家的茶铺开在山脚下,光绪年间的老招牌被雨水洗得发黑,“东岚春”三个字还透着苍劲。
只是这几年年轻人都往外跑,镇上的新茶商又总压价,去年冬天连炒茶师傅都被邻县的茶厂挖走了。邱云住院那阵,几亩老茶园差点就被村里的二赖子用低价盘了去。
但现在,夏绵早就盘算好了。
东岚山的茶叶好,可惜藏在深闺人未识。城里年轻人现在就吃“原生态”和“参与感”这套,把茶园搬到线上,让他们看着茶树从冒芽到成茶,既能卖情怀又能卖高价,简直是完美的商业模式。
夏绵说干就干。
她的“共享茶园”方案通过村书记那关后,就联合加入她方案的茶农一起把村子里的茶园翻了一遍,她还买了监控设备和直播支架,连账号名都想好了,叫“茶门信徒”。
昨天调试设备时,村里的半大孩子围着她的手机叽叽喳喳,吓得她姥姥的那只老黄狗对着镜头狂叫,还差点把支架撞翻。
“时辰到了。”
邱云突然坐直身子,指着墙上的挂钟:“你姥爷当年说,卯时开采,茶气最足。”
夏绵一看时间,六点整。
她麻利地穿上雨衣,把手机架在茶园边的老松树下,镜头正好对着那片刚冒新芽的茶树,凉凉的雨丝落在镜头上,晕开一片朦胧的绿意。
“家人们早上好,这里是东岚山共享茶园的首播现场。”
她对着镜头挥挥手,脸上是职业性的微笑,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旁边围观的几个老人,“看到我身后这些茶树没?今天开始,它们可以认养啦!”
话没说完,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笑,王阿公拄着拐杖敲了敲泥地:“小绵,你这是要给茶树找干爹干妈?”
夏绵眼睛一亮,顺势接话:“差不多!认养了就是茶树的荣誉主人,我每天直播给您看它长多高,发了多少芽,采下来的茶叶第一时间给您寄过去,绝对比您对象还贴心。”
这话说得直白又俏皮,连抱着看热闹心态来的路人都掏出手机开始拍,夏绵眼疾手快,立马把镜头对准王阿公:“阿公您看,这棵是百年老茶树,当年还是您跟我姥爷一起栽的,认养价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元,送全年茶席体验,您要不要给它当荣誉家长?”
王阿公被她逗得胡子直翘,嘴上说“胡闹”,脸上却笑开了花。
几个半大的孩子从田埂那头跑过来,裤脚沾满泥点,领头的大男孩邱田凑到镜头前做鬼脸,被夏绵笑着拍开:“秋田狗一边玩去!等姑奶奶我赚了钱,给你和你的小弟们买城里的奶茶喝!”
有阿婆阿公们在镜头里说说笑笑着,直播间的观看人数慢慢上来,从零到一,再从一到十,虽然人数不多,但毕竟这才刚开始,夏绵心满意足。
*
省农科院实验楼。
“陶老师,这是最后一批东岚山的春茶样了。”
助理小陈抱着记录本进来,见里面的人脸色不好,声音放轻了些,“农残检测都过了,但视觉评分……”
“视觉评分做不得准。”陶风打断他,指尖捏起一片叶底对着光看,“你看这叶脉,锯齿处有损伤,应该是采摘时用了指甲掐,不是折的。”
小陈凑近了看,果然见叶尖有细微的凹陷,不由得咋舌:“您这眼睛比显微镜还厉害。”
陶风没接话,把叶底丢回杯里。
东岚山是他的重点监测区域,那里的群体种老茶树有上百年历史,茶多酚含量比普通品种高百分之二十,是做深加工研究的好材料,可这几年收到的样本一次比一次差,要么是工艺粗糙,要么是为了增产用了不该用的肥料。
“陶老师,孔教授让您过去一趟。”门口传来一个学生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好像是关于研讨会……”
陶风的指尖猛地收紧,他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反射出的冷光遮住了他眼底有些慌乱的情绪。
“知道了。”
走廊尽头,孔教授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争执声。
“他那镜头恐惧症都多少年了,让他在几百人面前做报告,这不是为难他吗?”是副所长的声音。
“为难也得去。”孔教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的“老茶树生态栽培”研究多扎实?可看看现在,报奖被截胡,成果被人改头换面拿去发论文,不就是因为他不肯露面?这次研讨会是给他铺路,不是害他。”
陶风站在门外,指节抵着冰冷的墙。
心理医生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试着先和陌生人建立弱连接,比如……开个直播?不用露脸,说说话就行。”
开直播?对着镜头讲茶树虫害防治?怕不是会被别人当成什么奇怪的学术骗子。
回到办公室,小陈已经收拾好样本离开了。桌面上,除了摊开的论文,还放着他刚买不久的平板,心理医生说,用这个看直播比手机清楚。
鬼使神差地,陶风点开了应用商店里那个下载了三天却没打开过的直播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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