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妖偷渡手记》
郁离踏上小仓山北坡石阶的时候,春雨渐渐止歇。他收起油纸伞,倒转伞柄,充当手杖,拾级而上。这段路熟悉之极,闭着眼睛也能走,伞柄敲击在石阶上发出笃笃声响,倒有几分神似方才路遇的算命老头。
那老头诡异的笑容犹在眼前,“公子,你身中桃花煞,可要小心了。”
他说这话时,灰白失明的瞳孔中映出两个人的影子,而那位韩公子似乎心有所感,仰天长叹一声,径自去了。
郁离天生胆小,被那老头吓出一身鸡皮疙瘩。走出好远,还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在后面追赶。沿着石阶爬到半山腰,置身于密密匝匝的竹林中,内心才略微宁定。
到了此处,就如同回了家。
小仓山的春樱和红枫都长在南坡,是以游人赏景历来只去南坡,北坡罕有人至。山坡上大片土壤被竹子占领。每年春雨一下,竹子疯长,遮天蔽日,地上竹笋遍布,几乎下不去脚。
郁离走到石阶尽头,一头钻进竹林,踩着湿泥前行,天光越来越暗,不断有竹子挡住去路,他却像一条灵活的泥鳅,左弯右拐,硬是在竹子间走出一条路来。
行了约莫一盏茶工夫,眼前豁然开朗,竹林间赫然现出一块空地,空地上有一块大圆石,可供一人横卧,石头表面光滑如镜,显然经过常年打磨,天光透过竹子的间隙,洒在圆石顶端。
郁离上前拍拍石头,神态亲昵,像在招呼一个老朋友。然后从背囊里取出一大块防水的油布,平铺在石面,再摆出文房四宝,将小心护在怀里的画轴摊开,用玉兔镇纸压住四角,最后,掏出一只青瓷酒壶并两个小酒杯。
他将两只杯子倒满,端起一杯,一饮而尽。仰头出神片刻,拿过另一杯酒,尽数倒在脚下泥土之中。
微风拂过树梢,竹影摇曳,四下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郁离神色恹恹,发出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叹息。
竹林幽深处,一双黑瞳猛地睁开,将郁离的身影映在其中。
那瘦削的身形占满整个瞳孔,这双眼,仿佛已经痴痴地看了千年万年。
郁离毫无所觉,收起酒杯,俯身去看画。
这是一幅山中高士图。画卷左侧,一道飞瀑自山间倾泻而下,山道上二人相携而行,谈笑风生。画卷右侧,松林间高士跌坐,焚香抚琴,虽勾画粗疏,寥寥几笔,却透出清冷孤寂,无限萧索之意。
郁离思索片刻,往松树梢头添了几笔,退后端详。又换了支笔,去勾勒那道飞瀑。
水流部分乃是留白。他本将水流改小一些,可手中画笔像是中了邪,把瀑布越描越宽,几乎占满半张画纸,飞溅的水珠泼到山道上,盖住了相携而行的两人。
郁离大惊,扔掉了笔。画面上的水流却活了过来,变作真的水流,转瞬间洇湿画纸,线条色块糊成一团,一幅耗费数月心血的山中高士图就此毁了。
水流脱离画纸,向上喷出,形成一道喷泉。郁离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喷泉凝结成人形,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自水中款款走出。
他姿容靡丽,衣衫半解,前胸湿透,眼珠在郁离脸上一转,便似勾魂夺魄一般,骇得他话都说不出来。
他却开口了,嗓音清脆,如流水叮咚,“小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郁离心知不妙,可脑中迷迷糊糊的,像被塞了团棉花。
“郁……离。”
“好名字。往后,便唤你离公子吧。”
“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泉妖走近,托起郁离的下巴,轻叹,“泉。我的名字。”
他手指冰凉,带着水气,激得郁离打了个冷战。平素澄澈的眼瞳渐渐失焦,任由对方摆布。
刺啦一声,郁离衣襟开裂,顿时和泉妖一样袒胸露乳。他从小到大只会画画,身形单薄,没有泉妖那样突出的胸肌,白生生的肌肤下,隐约可见肋骨形状。
泉妖摸了两下,似乎不甚满意,又变本加厉,将整件外袍剥去,郁离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浑身颤抖。
他明知道事情大大不对,该当呼救或者逃跑,人却像是被梦魇住了。对方的蓝色眼睛深不见底,把他心魂都吸了进去。
这似痴似呆,身不由己的模样,看得泉妖水脉喷张,尖声大笑,“离公子,这便从了我吧。”
竹林间刮起一阵狂风,竹节摇晃,叶片飒飒飞落。竹林深处,暗影涌动。
泉妖将郁离拦腰抱起,扔到那块可供一人横躺的大石头上。
郁离半个身子浸在冷水里,不住哆嗦,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泉妖粗暴地将他翻了个身,扯开自己腰带,如饿虎扑食般扑了上去。
郁离的鼻子狠狠磕在石头上,鲜血长流,身后传来剧痛,心中惊惧羞耻到了极点。清楚地感知泉妖一举一动,却根本无力反抗。
正当羞愤欲死之际,天光乍暗,一股腥风自竹林深处席卷而来,扑向泉妖。利齿深深扎进后背,泉妖发出一声惨叫,从郁离身上滚落。
只见一条巨蛇盘在石下,嘶嘶吐着信子,比墨还黑的眼睛盯着泉妖,露出浸着毒液的尖牙。
泉妖呸了一声,“该死的小蛇,坏我好事。”
巨蛇猛冲过来,对准他脖颈一口咬下。
泉妖闪身躲过,“来真的?那就陪你玩玩吧。”
一道水流从掌中激射而出,对准巨蛇的眼睛。
巨蛇吃痛,粗壮的身躯剧烈翻滚,一大片竹子应声而倒。
它那灵活的尾巴出其不意地甩在泉妖背上。
这一下力道甚大,泉妖呕出一大口水,满头乌发披散下来。
他的神情变得凶狠,出手不再留有余地,招招索命。
他使全力与巨蛇相斗,施加在郁离身上的蛊惑之力便撤了回来。郁离突然能动了,一翻身,摔进泥水里。
两人高的巨蛇,毁人清白的妖孽,在自己常年作画之地相斗。平日里幽静的竹林间腥风大作,宛如一场梦魇。
郁离本就胆小,此刻身心受创,几欲晕去,两股战战,浑身发软。
危急中想到一个法子,把手指凑到嘴边,狠命咬下。
十指连心,剧痛换得片刻神思清明,他赶紧发足狂奔,逃入竹林之中。
下山的石阶,郁离几乎是滚下去的,风在背后追赶,风里涌动着许多暗影,和无数巨大的发亮眼睛。
郁离跑到山脚下,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北坡人迹罕至,等了许久,才有一辆马车经过。车夫见他衣衫不整,脸上又是血迹,又是污泥,伸长了手臂求救,疑心是哪里跑出来的冤魂,吓得猛抽马臀,疾驰而去。
直到天色渐暗,才有一位好心人骑马路过,把他带去衙门报官。
徐知县闲闲坐于三足金乌像下,一拍惊堂木,问道,“堂下何人?”
郁离浑身颤抖,支支吾吾道,“小人名叫郁离,家住万宁桥边,卖画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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