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妖偷渡手记》
月季根系陡然伸长,探向积雪下方。这里点点,那里戳戳,寻找那股熟悉的甜味。很快,就触到了一片光滑的冰面。
这冰面藏在积雪底下,寒风吹不着,雪团砸不着。季月敢打包票,方圆五十里,再也没有比这更平的冰面了。
她举起最粗的一根枝条,运足了劲,重重向冰面砸去。
冰面上瞬间出现一道闪电状的裂缝。
裂缝向远处延伸,分裂出几道小闪电。
季月又砸了几下,裂缝越来越多,连成蛛网。
终于锵啷一声,整块冰面碎掉了,散落的冰渣子底下,传来哀怨的声音,“大冬天的,谁在扰妖清梦?”
“我。”
冰渣子震动起来。毫无预兆,一股巨大的水流喷涌而出,冲开积雪,在阴沉天空下跳跃。
泉妖现出原形。
这只活泼的小妖和她比邻而居已有一百余年了。
“月季?你还活着?我还以为你被妖吃了呢。”
季月把枝条伸进喷泉里,冲洗叶片,“出了趟远门而已。这段时间有没有妖来寻仇?”
“绿牡丹来过一次。”
季月僵住。
“别慌嘛,她看你家都搬空了,骂骂咧咧地走了。”
“呸,我有什么可慌的。”
泉水上下跳动,似在欢笑,“你是回来冬眠的吗?这片地方甚好,平坦舒服,睡得香。”
“我现在还不能睡。你也别睡了,跟我去个地方。”
喷泉急速收缩,缩成一个泉眼,如离弦之箭般逃窜,“谁也别想妨碍我睡觉!”
季月早有准备,枝条刺出,一截,一档,把泉水拦了回来。这套动作,她熟练之极,百试百灵。
“你睡了这么久,还不够吗?”
泉妖哭道,“当然不够,如今这时节滴水成冰,我的泉水根本化不开嘛。”
季月把叶片伸进泉眼,拨弄了一下。
“哈哈哈,痒。月季,别闹了!顺应天时,乖乖冬眠吧!”
季月嘟囔道,“我倒是想睡……我问你,你的泉水能不能洗掉这草茎上的毒?”
她方才剔牙的时候,留了一缕穿心草的草茎,这时用叶片托着放在泉眼上方,给泉妖看。
“这不是穿心草嘛,这草没毒啊。”
“对妖无毒,对人有毒。”
“人?人是什么?”
季月叹气。人类的存在,是白胡子老头告诉她的。一般的妖根本没听说过人间,就像普通人没听说过妖界一样。
这泉妖本是具区泽畔一汪清泉,一百多年前才修炼成精,对世间万物无知得很,该怎么向他解释呢?
“人……就是一种比较弱小的妖,没有功力。”
“没有功力的妖早就被吃光了。”
“他们生活的地方没有妖,唔,几乎没有妖。”
泉妖大感好奇,“你失踪的这段时日,原来是跟人呆在一起?”
“对啊,你想不想去人间看看?比这里有意思多了。”
泉水撒娇似的左右摇摆,溅了季月一身,“开春了再去行吗?我这会儿好困啊。”
季月把草茎捞了回来,仔细嗅闻。
穿心草的气息,经过泉水的冲刷,已经彻底消失了。
季月在妖界住的时候,经常用泉水洗屋子。她养的银翅蜂的蜂巢,只要用泉水一冲,立刻干干净净。
泉水既然有净化之功,用来对付穿心草之毒,或能奏效。
“你帮我去人间做一件事,做完再睡。”
泉妖闹起来,扑到季月身上,把她浇了个透心凉,“不去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季月从花冠到根系都滴着水,阴恻恻道,“不去我就吃了你。”
泉水功力有限,摆脱不了月季枝条的束缚,便形成一股激流,冲天而起,大喊,“坏月季!坏月季!”
季月抬头仰望,“瞧你这架势,是要向太阳告状?看这天色,羲和今日可没出门。”
泉妖沸腾着,大发脾气,水柱在大雪中喷出各种丑态,不忍卒睹。
季月懒洋洋地观赏了一会,摸出铜镜,念动口决。
泉妖被镜子发出的金光唬住了,水流静止,一息之间凝成寒冰,整个妖被一股巨力所摄,从头到脚没入铜镜之中。
沈灵均一觉醒来,发现变天了。
凄迷的雨雾笼罩了整个南安县。昏暗苍穹下,天地万物失去了色彩,只余单一的灰白。
雨脚细如牛毛,打在白墙黑瓦和青石板路上,连绵不绝,却悄无声息。
灌入鼻子的不再是寒冷干燥的冬日空气,而是氤氲水气。
水雾无孔不入,逃不脱,甩不掉,几乎让人透不过气。
在外行走的人撑着伞,也挡不住黏腻雨丝。
卧病在床的人,解开冬衣领子,大口喘息。
他们自然闻不出,那无边无际的漫天白雾中,蕴含着极重的妖气。
沈灵均提着剑飞向高空,“季姑娘”三个字差点冲口而出。
他满心希望,不,他冷静揣测,必是季月回来南安县搞风搞雨了。
可水雾之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在空中几个转折,身上衣服已经湿透,又向上纵跃,穿过水雾的边缘,却看见白云悠悠,天空湛蓝。
这雨凭空而来,好生奇怪。
沈灵均沉吟片刻,低声念诀,一道掌心雷劈出,从雨雾中穿过。
无事发生。
他举起斩妖剑,画了半个圆圈,召来一阵罡风。
头顶的白云被吹得无影无踪,阳光无力地洒下。
可脚下的水雾毫无变化。
他焦躁起来。
这水雾融合在空气里,用不了多久,就能渗透人的四肢百骸。
穿心草在食物中洒了几粒草籽,已经把全县搅得天翻地覆。这铺天盖地的水雾,天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百姓哪经得起这样折腾。
沈灵均从怀里掏出一张濡湿的符纸,默念引火决。熊熊烈焰瞬间燃起,向雨中蔓延。
这回有效果了,水幕被烧穿一个洞,洞里不再有雨落下。
然而周遭的雨水不断汇聚,堆积成巨大的水流,反而向天空喷去。
阳光之下,陡然出现一道彩虹,随即,那股喷泉瞄准沈灵均,兜头浇下,把他淋成一只落汤鸡。
沈灵均从里到外淌着水,耳边还隐隐听到清脆的怒骂,“坏人!坏人!”
他抹了把脸,喝道,“我乃是南安县捉妖师,何方妖孽,速速现身。”
没有回应,只闻泉水叮咚。
“再不现身,我就不客气了!”
还没等他引出第二道火,一股旋风自下而上袭来,把沈灵均卷在其中。
他像个陀螺似的原地打转,正要挺剑劈风,只觉头顶被一股巨力击打,不由地向下急坠。
他掉落的速度,和身边的雨滴一样快,耳畔风声急劲,目中所见唯有光晕。
沈灵均运起全身力气,伸掌拍出。
哗啦啦。掌风击碎了最后几片价值连城的琉璃瓦。他借力倒转身子,堪堪落在庆真楼顶。
雨脚一阵急似一阵,像在嘲笑他一般。
沈灵均阴沉着脸,掌心雷一道接着一道,劈向雨幕。
人们听见响动,纷纷咋舌,只道是南安县妖孽四起,倒反天罡,雷从地下往天上打。
天空中形成巨大的漩涡,一股水柱向他袭来,这回他有所准备,一边飞身躲闪,一边将雷引向水柱。
劈中几次,水柱吃痛,势头稍缓。沈灵均心头一喜,正欲使开二十九式屠龙剑法乘胜追击,突然感到脖子后面刺痛。
一根枝条从背后袭来,速度之快,力道之强,险些把他捅个对穿。
他踉跄回头,刚瞥见一抹深褐色的影子,就被拦腰扫进水柱中间的漩涡里。
只觉得天旋地转,体内翻江倒海,五脏六腑都快吐了出来。
震耳欲聋的水声中,居然还夹杂着清脆的嘲骂,“碍事的人!”
沈灵均连运几次功力,却无法挣脱束缚。
水柱之外,景物飞驰,根本辨不出东南西北。
意识逐渐模糊,不知飞了多远,漩涡和水柱骤然消失,他又一次从百尺高空向下急坠。
这回来不及借力,结结实实地摔到地上。
要不是有法力护体,恐怕浑身的骨头都要摔成粉末。
地上被他砸出一个大坑。
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自己身处沈府后院。
光秃秃的银杏树傲然挺立。雨水混着地上的泥土,直往嘴里冲。
沈伯和王妙仪惊叫着跑近,鞋子溅起泥水。他们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棉花,听不真切。
雨还在下,无边无际。
南安县的这场冬雨下了一天一夜。往年这个时节都结冰的玉川,反常地发了大水。河水漫过青石板路,漫过桥墩,漫过岸边柳树的树根。
奇怪的是,雨水冲刷过的地方,全都洁净如新。墙根下没长出蘑菇,灶台下一片雪白,连烟囱旁的陈年污垢都瞧不见了。
沈灵均养了一天的伤,还没好全,便挣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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