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妖偷渡手记》
柳望川时常看见小薇。
打扫书架的时候,她就站在身后,递上块干净抹布。从井里打水的时候,水面映出她圆圆的脸,一脸羞涩的笑。在厨房削土豆削破了皮的时候,小薇抢过他流血的手指,放在嘴里吮吸。
当他想拉住她,跟她说句话的时候,小薇却消失不见了。偶尔清醒时,柳望川明白这个“小薇”是自己的幻觉。可现实如此可怖,他宁愿生活在幻觉里。
一天下午,小薇把他领到下人曾经的住所,打开柜子,捧出一件纱衣。色泽莹亮,拿在手里轻若无物。
小薇把衣服递给他,那眼神似乎在说,“穿上吧,穿上吧。”
柳望川连连摆手,“这是女子贴身所穿,我怎能……”
小薇把纱衣抖了开来。日光一照,几近透明。柳望川突然悟了。杨鸣珂和韩思年,都是栽在衣服上。宽袍大袖,被放进赃物犹不自知。要是穿上这样的纱衣,身上一览无余,哪藏得住什么《辞论》!
他大喜过望,一面叫着,“我安全了,我安全了!”,一面去拉小薇的手。指尖握住纱衣一角。小薇消失了。
柳望川当即回房换衣。他身材本就纤弱,近日惊恐失眠,又劳作不休,已经瘦得皮包骨头。那纱衣穿在身上,除了袖子短上一截,倒也合体,薄薄的料子贴上肌肤,皮肉一览无余。
柳望川大为满意,随手拿了本书,坐在院中诵读。
范老夫子开门出来的时候,差点吓得载个跟头。院中那个近乎□□的男子,不是他仅剩的弟子柳望川,又是谁?
“望川,你穿的什么?!”
柳望川站起身,行了一礼,“弟子是在自证清白。穿上这个,任何人都不能栽赃于我。”
“不知廉耻!有伤风化!”范老夫子气急,举着手中戒尺朝他头上打去。柳望川跳着脚闪避,动作一大,纱衣的结散开,成了个袒胸露乳的姿态。
他这些日子行迹疯癫,眼神发直,自言自语,范老夫子都看在眼里。不料竟恶化至此,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眼看这最后一个弟子也不中用了,半生心血付诸东流,范老夫子眼眶一酸,流下泪来。
他辞下人,逐弟子,为了保下《辞论》行事狠戾,从未有过丝毫悔意。直到此刻,才惊觉众叛亲离,自己已成孤家寡人。
心中的酸楚压过了愤怒。他长叹一声,放下戒尺。
弟子要疯,就由得他去吧。
入夜,柳望川穿着纱衣,呆立院中。偌大的宅院空空荡荡,悄无人声。从前的好日子,遥远得像一场梦。初秋微凉的晚风拂在脸上,他打了个寒噤,脑子又糊涂起来。
他从井中打了盆水,费劲地提起来,晃晃悠悠,拎到弟子居门口,泼出大半。
“师兄们,该洗漱了。”
弟子居的大门洞开,里面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他这才想起,师兄们都不在了。
他愣怔片刻,放下水桶,也不点灯,上床和衣而眠。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被谁推了一把,柳望川猛地睁开眼睛。屋内一片漆黑,外头隐隐传来打更声。他深吸一口气,感到肚子上有一块硬硬的东西。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摸到硬物边缘。长方形,纸质细腻,触手干爽。不用看,他也知道这是何物。
《辞论》!
柳望川抓起书就跑,甚至没有点灯看上一眼。他忘记了自己千辛万苦拜入琳琅阁,就是为了读到《辞论》。他只知道,三位师兄得罪了夫子,已如过街老鼠,遭天下士人唾弃,再无前途可言。自己万万不能步他们后尘。
一口气跑到藏书阁门口。铁将军把门。自从出事后,范老夫子为保万全,每日亲自入阁清点藏书,里里外外共上了十二把锁。
柳望川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去柴房拖来一架梯子,架到窗边,手脚并用往上爬。二楼的窗户也是从里面锁住的。他抡起拳头,砸破木制的窗棂,翻了进去。
窗户离地半人高,柳望川一头栽下,摔得眼冒金星。
他并没意识到自己弄出了多大动静。藏书阁藏书过万,里头书架林立,他借着窗口透进来的淡淡月光,像无头苍蝇般乱转。鬼使神差地转到最后一排,发现一个书架中空,内有夹层,里面放了只绣花锦盒,盖子开着,精巧的铜锁掉在一边,盒子里空空如也。
原来夫子一直把《辞论》放在这儿!
柳望川正要把书放上去,身侧突然亮了起来。回头一看,书架之间,一星灯火如豆,照出范老夫子佝偻的身形和阴森森的脸。
“夫子!”他大喊一声,“我是来还书的!不是来偷书的!”
范老夫子将灯拿近。柳望川仍穿着那件可笑的纱衣,下摆扯掉了一大片,手上、身上亦多了许多口子,显然是慌不择路闯进来所致。他双手捧着《辞论》,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微微颤抖。
范老夫子接过这人人觊觎的宝书,就着烛火,细细检视一遍,小心翼翼地放回锦盒,亲手锁上。
他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没发出声音。年迈的身体靠在书架上,慢慢滑下去,和柳望川一样坐到了地上。
师徒二人相对无言。
蜡烛不知何时熄了。
等清晨的第一缕天光照进来,柳望川兀自熟睡。
范老夫子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脑海中两股念头交战。看柳望川的惨状,不像装出来的。他或许当真无辜。可事关《辞论》,这毕生荣华所系,他不敢再相信任何外人。
他做了个决定。只有自己的血脉,才能守护琳琅阁。
他伸手去开那锦盒。锁扣滑开,盖子弹起,盒中……居然空无一物!
范老夫子狠狠地揉了揉眼睛。
几个时辰前亲手放入,再未离开视线,锁扣完好,里面的东西却不翼而飞。
手指指尖开始发麻,迅速蔓延到小臂、全身,脑海中浮现四个弟子被抓时忿忿不平的脸。事到如今,他终于相信,他们都是被冤枉的,琳琅阁中发生的一切,并非人力可为。
他胸口气血翻涌,抓着盒子,仰天长叹,“老夫一身浩然正气,何不能驱邪耶!”
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摔倒在地。
三日后,沈灵均登门拜访。
身为南安县唯一的捉妖师,沈灵均业务清闲,地位高超,除了偶尔去衙门点卯,平日都在府中闭关修行。
南安县太平久了,沈大人早年捉妖的英勇事迹,大家已有些淡忘,对他本人的翩翩风度,出尘英姿,倒是记忆深刻,历久弥新。
因此,当他跟着柳望川,走下望月桥时,琳琅阁外围观的人丛里除了文人学子,还多了一群妙龄姑娘。
若非他有术法防身,定要被灼热的目光烧穿了。姑娘们冲他甜笑、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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