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玥正在研究怎么钻回自己的身体里。

她的……身体，当然也可能是尸体，正衣衫不整地躺在方尧怀里，方尧哭得撕心裂肺的，搞得沈澜玥有些头疼。

她伸出手碰了碰方尧，不出意外地穿了过去。

好吧，看来是没办法干预这边的事情了。

沈澜玥只好“飘”在方尧身边。

还好，方尧也没哭多久，其实也就不到几秒，就是声音太大，沈澜玥都有点担心他的嗓子这么吼过几下之后，以后声音还能不能像现在一样好听。

忽然，方尧猛的抬起头，掉在一旁的剑“铮”地一声立起来，飞速回到了方尧身边，他小心地放下了沈澜玥——的身体，一手握剑，直直地刺向了一片黑暗！

剑鸣骤起！沈澜玥这才发现那片黑暗中竟然还站着一个人，她不受任何限制，立刻潜到了那片黑暗中，那黑暗却被方尧凌厉的剑势劈开，如裂帛一般飞速散去，露出里头的人形。

竟是程天慕！

方尧旋身踏碎几块飞石，又是一剑刺向程天慕，还未近身，就被程天慕用灵力催化弹开，只是轻声细语道：“这是必须完成的大业，她的牺牲只是表象罢了，方尧你这又是何苦呢？”

他语气有如春风化雨，可沈澜玥却发现他脚下的青砖已经细如蛛网般皲裂，法修的杀招向来藏在谦词里，沈澜玥没有边施法边聊天的习惯，但是程天慕却是不紧不慢，刹那间雷法照耀得整个空间犹如白昼，好似林中惊鸟破空袭向方尧！

灰色的身影硬生生用剑挡下这霹雳的雷法，周身爆发出惊人的灵气，把雷光收敛在了自己的剑中，竟是借他人之力反攻回去，方尧的眼睛早已充血，现在望去好似追魂的厉鬼，猩红的血泪自脸颊落下，发了疯似地，一柄剑竟然硬生生有了十六个分身，而他自己也踏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这是要……以身入剑？

剑修的最高点，人剑合一，用这个法子确实是能短时间让修为暴增，但是对自己的损伤也是不可逆的！他这显然是硬生生把自己的灵魂抽出来化做了剑，就是死也要拖着程天慕一起下地狱！

四面八方都传来他嘶哑的声音：“乾坤为牢……”

他只说完四个字就开始剧烈咳嗽，在沈澜玥没出现在这里之前，他就显然已是经历了一场血战，如今早已是强弩之末，却还是不管不顾的用气声念诵着最后的反击。

他念了什么沈澜玥根本听不清，他的身形也越来越模糊，那破碎的剑影倒是越来越清晰了，最终奔涌的剑气化作细密的寒光，刹那间万物同哭，这竟是凌云派的禁术，连飘在一旁看戏的沈澜玥都愣住了。

怎么会？要到用这一招的地步呢？

把舍身当问道，凌云派禁术——草木同悲。

天地间一切事物在这一瞬间好像都失去了颜色，方尧的身形已经淡到几乎看不见了。

游刃有余的程天慕终于慌了神，手中的法式飞快变换，短短瞬息，一个巨大的法阵就结成在空，下一秒庄严的神像竟然凭空凌驾在所有人之上，硬生生打断了方尧的草木同悲。

剑影迅速黯淡退去，藏在剑影中的方尧反而显现出来，裂地而去的剑潮骤然反噬，方尧吐出一口鲜血，狼狈地跪在了地上：“你……程天慕，邪神的力你也敢借……”

参喜娘娘的神像……不，应该是真身，那邪神似是刚被唤醒，全然不顾地上的方尧，只一抬手，方尧便噤了声：“莫要吵闹。”

方尧怎会就此停手？他踉跄地站起身，石壁上的裂痕已经盈满了不知道是谁的鲜血，他伸出手抹了抹自己嘴角的血，又把血涂在了剑上。

他似张开嘴说了什么，但沈澜玥什么也没听见。

她第一反应竟然是，他们剑修打起架来，是不是太败家了，再这样下去，方尧就什么也不剩了，以后可不能让方尧这么胡来。但很快，她又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在过去的幻影中，又何必担心这些。

那一滴涂在剑上的血顺着剑刃蜿蜒而下，砸在腐朽的地面上发出“滋啦”一阵轻响，腾起一小股青烟，紧接着所有的血都在刹那间沸腾，弥漫出青色的雾气，把神像和程天慕一起裹挟其中。

程天慕抬眼望去，声音仍是不紧不慢：“方尧，你又是何必呢？”

他话音刚落，方尧动了。

这一招连沈澜玥都未曾见过，无论是在原著里还是女主的记忆里，这似乎是被原著刻意隐瞒的一段，沈澜玥对眼前的场景仍是一无所知。

也是，毕竟她现在是处于一个“死亡”的状态。

没有花哨的剑影，没有刺耳的剑鸣，连雾气也只是障眼法，方尧犹如一柄离弦的箭破空而来，剑锋直指程天慕的眉心！

神像和程天慕竟是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剑穿透了程天慕的身体，血液随着剑身一起碎裂洒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什么？剑……碎了？

方尧只感觉自己撞进了一团冰冷的……好似地狱一般的寒冷，他一瞬间竟然以为自己死了，想扭过头去看看还躺在地上的沈澜玥，想问问她，就是这样冰凉的世界吗？如果是的话，那自己也去陪陪她，也没什么不好的。

五感被剥离，连血液都变得凝滞起来，他看见自己的剑碎成了几块，不由得恍惚起来。

自己终究是，也要死了吗？

一切都变得那么缓慢，明明只是一秒钟，他却想了很多很多。

如果还有来生，自己要勇敢一点，要照顾好小玥。

如果没有来生……

对不起，小玥，终究是我太怯懦了。

方尧的身体落在了程天慕身前，可程天慕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径直走到了沈澜玥的身体旁边。

“娘娘，这具身体，可以吗？”

好像一切从未发生一样，程天慕仍是心平气和的，他伸手，沈澜玥的身体飘起来，缓缓地飞到了神像面前。

参喜娘娘睁开了眼，只是一瞥，沈澜玥竟然又睁开了眼！

一股强大的吸力拖着沈澜玥的灵魂回到那具身体里，沈澜玥猛地睁开眼，看见神像，倒在地上的方尧，以及程天慕，浑身都像是被碾碎了一样，疼得人连呼吸都不敢动，胸口似乎是有一道贯穿伤，周围都麻木，她一咬牙，拼了命地挣扎起来，然而还没动一下，记忆像潮水一样朝她涌过来，硬生生把她挤出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这是她……自己的记忆？

原先看过的原著内容此刻却像走马灯一样，亲身经历了一遍，悄悄地潜入泽普镇，误打误撞的巧合，没有方尧出现的仙门大会……和程天慕的花前月下，到最后他们一起走上这条征讨邪神的道路，却不曾想程天慕竟然在半路出手，重伤了方尧之后，亲手……杀死了自己？

这才是……原著被省略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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