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林双玉扶墙站起来，她侧头看向放在地上的伞，最后将伞拿了起来。

就这样扶着墙慢慢向前走。

走到这件店铺门口时，她抬头看了一眼。

是一家医馆，随后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

她现在脑子很乱，甚至没看出这是她上次卖山参的那家店铺，自然也没看到堂内的杜若。

倒是杜若一眼瞧见了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她便走过去了。

在杜若看来，更像是雨中浮萍一般，无根无落的飘过去了。

杜若瞧着她状态不对，连忙追出来。

“林姑……双玉！”

林双玉停下脚步，站了两秒后才回头看去。

看到杜若后，她眨眨眼睛，随后扯出一个笑：“杜若姐。”

杜若快步走到她身边，不留痕迹的把她看了一遍。

扯着她手腕往医馆走去。

杜若一直把她拉到内室才放开手，把林双玉按在凳子上坐好。

她没有问发生了什么。

“怎么搞的，浑身都淋湿了。快把衣服换下来，我给你找一身我的。”

林双玉脸色泛白，闻言只是轻轻摇头：“雨太大了，没来得及躲。”

“你是三岁孩子吗？下雨都不知道躲。”说着话，杜若已经找出了衣服给她。

“快换上吧，着凉可就不好了。”

林双玉看向一旁放着的伞，抿了抿唇：“杜若姐，怎么好给你添麻烦。”她起身就要离开。

她与杜若不过一面之缘，她不愿意欠人的，即便是和陈香月一家，也总是有来有往。

若今日收下了豆腐，明日她肯定要送些东西回去的。

对林双玉来说，日子大概就是这样，到最后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生活。

杜若见此摇头叹气，但也没有阻拦。

林双玉和杜若道谢后，离开内室。

刚走出内室，就听有人在门口说话。

药童蹲在门口，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孩？”

“你怎么不说话？”

这时林双玉从内室走出来，一眼便看到了门口的人。

竟然是那个孩子。

她身上的衣服并不合身，像一个麻袋一样宽宽的挂在身上。

对于药童的问话，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立在那里，一句都没有回应。

而看到林双玉后，女孩空洞的眼睛里泛起微弱的光，手指动了几下，似乎想做什么，但还是没有抬起来。

林双玉在看到女孩的瞬间便闭上了眼睛，心中一块石头在此刻砰的一声落地。

她快走几步，脚步有些踉跄，直到女孩面前。

药童已经起身让开，跑去和杜若说：“夫人，问话她也不回。”

杜若摸摸药童的脑袋，让他去忙。

林双玉也同药童一样半蹲在女孩面前，她们两个视线刚好能看到彼此。

“太好了，你没事。”

此时此刻，或许应该有一个拥抱来发泄压抑的感情。

但林双玉从来不是这样情感外放的人，即便她眼眶发红，眼泪流下来，也只是重复了两次，太好了。

她认真的用眼睛描摹着女孩的轮廓，似乎在确认她是否真的平安无事。

直到一只手生疏的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林双玉愣住。

她的脸上很凉，那双没什么温度的手擦去眼泪的瞬间，她竟然感受到了温度。

“不哭。”

女孩表情依旧，许久没有说话，她的嗓子发出的声音嘶哑。

林双玉神情撼动的看着她，直到女孩又重复了一次，她忽然感觉到痛苦。

她直接将女孩抱在怀里，抱住她的手臂无意识的收紧，像溺水的人抱住浮木。

呜咽从咬紧的牙关泄出，便再也忍不住。

女孩空洞的眼睛渐渐泛起波澜，她只是重复着。

不哭。

……

杜若准备的衣服还是用上了。

见到女孩后，压在林双玉心头的石头碎开，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杜若还是没有问发生了什么。

只是说：“我少时与你很像，总是拒人千里，生怕欠别人点什么。但活在这人世间，哪能真的就自己一个人呢。”

“今日见一面，明日说上一句话，后日便能坐下一同喝杯茶…日子久了，自然就结交下了。”

“杜若姐，谢谢你。”林双玉接过擦头发的布巾给女孩擦头发。

见她不再失魂落魄，杜若也笑起来：“行啦，眼看天要黑了。我不多留你，免得错过出城的时辰。”

“回去煮些姜汤去去寒气，可别染了风寒。”

林双玉这次没有推辞，“杜若姐，这几天我会把衣服洗好送回来的。”

杜若点头：“不急，快回去吧。”

出了医馆，女孩不说话，只是跟在林双玉身后，林双玉走一步，她跟着走一步。

林双玉停下，她也停下。

那身破了的蓑衣已经扔掉了。

林双玉手里只拿着自己的衣服和那把伞。

她转身看向女孩。

“若我说让你回家去，你也无处可去，对吧？”

女孩还是没有说话，站在林双玉面前，眼神不错开的盯着她看。

林双玉也没有等她回答，自顾自说：“我家里有一只狗。很穷，可能不能顿顿吃上米饭馒头，也许有一天还会吃不上饭……”

林双玉把她那个不大的小家细数了一遍，然后她闭了嘴，看向女孩。

那双眼睛已经在看着她，似乎根本没有听她在说些什么。

林双玉微微一笑，伸手把女孩粘在脸上的碎发拨开。

她忽然问：“那你要和我回家吗？”

问出口后，林双玉突然有些紧张女孩的回答。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直到她听到女孩问：“可以吗？”

下一瞬，林双玉弯下眉眼，“可以。”

……

……

等她们两个回到村子时，天已经黑了。

还没进村，就能看到村子里村舍亮起的烛光，烛光从窗户透出来，映照着家家户户的温馨。

以往她看着家家户户的灯火，难免会在某个时刻感到落寞。

而今天她却没有。

她牵着女孩的手心是两个人的体温，是温热的。

然后她在村口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

那个影子正朝她奔来。

林双玉连忙蹲下，双手接住那个扑过来的影子。

她高兴道：“金子！”

金子在她怀里拱来拱去，叫个不停。

“好了好了，我不是回来了吗。”林双玉揉揉狗头，然后放开它：“跟上，回家了！”

回了小院，小院内被大雨浇得湿漉漉的，她买回来的东西还零零散散的仍在堂屋地上。

林双玉没急着收拾那些东西。

而是把两个小家伙领进堂屋，让女孩在床上坐下。

金子则好奇的打量着女孩，围着她不停的嗅。

林双玉瞧着好笑，拍拍狗头，把它赶到一边去。

她和女孩说：“这是金子，也是我们家的一员。”听到叫它名字，金子又凑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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