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沉静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那个被公式砸晕的小人，还有那行笨拙却充满鼓励（或者说捣乱？）的话。

周围的同学开始活动，搬动椅子的声音、说话声渐渐响起，但他仿佛置身于一个短暂的真空里。

几秒钟后，在路阳屏息的注视下，江临极其缓慢地伸出手。

他没有用笔涂掉那个涂鸦，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被冒犯的愤怒。

他只是用指尖，轻轻捏住那张草稿纸的边缘，沿着折痕，小心翼翼地将画着涂鸦的那一小块空白处，整齐地撕了下来。

然后，他动作自然地将这张小小的、带着涂鸦的纸片，夹进了他那本深蓝色硬壳笔记本的内页深处。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面无表情，仿佛只是整理了一张无关紧要的演算废纸。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拿起笔，目光落在剩下的公式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他那白皙的耳廓边缘，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下，似乎染上了一层极其淡薄、难以察觉的粉色。

路阳趴在桌上，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肩膀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这次，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还有嘴角咧开后，虎牙碰到下唇的触感。

夹进去了！他没有扔掉！

那张小小的、笨拙的涂鸦，被那个冰封的学霸，珍而重之地收藏了！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如同往常一样响起。

灯光次第熄灭，人潮涌向门口。

江临收拾好书包，动作比平时更慢了一些。他站起身，目光习惯性地扫向教室后方角落。

果然。

那盏靠近储物柜的灯，依旧亮着昏黄的光。

路阳背对着他，正慢条斯理地、一本一本地往书包里塞着书，动作磨蹭得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江临站在自己的座位旁，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

他看着那盏灯，看着灯光下那个被拉长的、显得有些孤单的影子。一种极其微妙的情绪，像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在他平静的心湖里漾开一圈难以言喻的涟漪。

是确认？

是了然？

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小心呵护着的暖意？

他沉默地站了几秒钟。

然后，他迈开脚步，不是径直走向门口，而是绕了一个小小的弧度，脚步放得很轻很慢，走向教室的后门——那个离储物柜更近的出口。

他的脚步声在空旷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路阳塞书的动作猛地一僵，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他飞快地转过头，正好看到江临从教室后方的阴影里走出来，经过那盏孤灯的光晕边缘，走向后门。两人的目光在昏黄的灯光下短暂地交汇了一瞬。

江临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也平静无波。

但路阳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短暂对视中一闪而过的、某种心照不宣的东西。路阳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虎牙俏皮地露了出来，眼睛里像是落进了星星，瞬间亮得惊人。

他手忙脚乱地把最后一本书胡乱塞进书包，拉链都顾不上拉好，抓起书包就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沉默地走下楼梯。没有交谈，只有脚步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回荡。路阳跟在后面，看着江临清瘦挺拔的背影，只觉得胸口被一种巨大的、名为“被回应”的满足感填得满满的。

那盏灯，亮得值！

下午的体育课，烈日当空。

路阳刚结束了一场高强度的篮球对抗训练，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深蓝色的运动背心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紧实的肌肉线条。

汗水顺着额发、鬓角不断滚落，滴在滚烫的水泥地上，瞬间蒸发。

他扶着篮球架，大口喘着气，喉咙干得冒烟，眼前阵阵发黑，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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