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在时针背面》
“所以……你绕过大半个教室……”
“最后……又回到自己座位旁边,来教我吗?”
她的声音明里暗里透着不相信。
林听眠也不搭话,顺手接过她夹在画板上的色彩。
达到平均水平的一张画,她暗暗评价。
没有出彩的地方,但是也没有出错的点。
她沉吟着专注地说:
“其实我觉得你这张画没必要多改,完全不用改也行。”
“如果说为了提高分数,可以在塑造上下功夫,让物体更加出彩,但是你的整体已经很不错了。”
“你的风格正好和祝一一很不一样。”
“她画起画来有色感,表现的是色彩美。”
“你画起来可以从色彩里看出你素描不错,打型很准,构图也很大气。”
“能做到打形准,把前后关系推开来就已经很棒了。”
“至于你要追求的色彩表达,可以成为加分项,但是你画出来的这些才是必需项。”
“从应试的角度来说,好看的色彩反而不是最重要的,先把东西画准来再谈颜色好不好。”
祝一一的色彩表达显然给了不少人一些紧迫感。
风格不是最重要的,看着别人这样画觉得画得很好,自己再去学,有可能半路出家,邯郸学步,出师不利,半途而废……
等等,她怎么被祝一一同化了?
“总之,调色的感觉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的,把自己手上的物体画准才是最为关键的。”
“什么样的风格都可以拿高分,什么样的风格都有高分。”
“并不是风格决定了分数,但是分数会引导风格。”
“看着他人画得好拿到了高分,就不免觉得如果自己走这条路也会有机会达到。”
沈觉乖巧地颔首,像在默默消化着这些话。
或许因为不需要林听眠自己上手改画,她继续刮着手上的颜料。
“你好像和她很熟。”
她指的是红毛祝一一吗?
当然很熟,你之前和她也很熟……
“我看到她的苹果混环境色混得很出彩。”
显然这个“她”指的就是祝一一。
林听眠在心里默默哀嚎,却在表面上假装什么都没听懂。
“嗯,沈同学,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句话听上去甚至特别像沈觉会说出来的。
“但是不用在意颜色。”她继续为沈觉解惑。
“嗯……我没说清楚。”
“我只是觉得她好像……对我很不一样。”
“但是我觉得她的苹果画法值得学习。”
林听眠想起如果这个人是她遗憾任务中的关键人物的话,她的系统自然也能读出来别人的信任值。
现在沈觉心里想的估计是:你们两个人明明和我半生不熟,但是为什么那么相信我?
她不打算回避了,直接开口:
“沈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
“如果你觉得值得,确实可以学习一下这样的苹果画法。”
“不过要注意的是,它左右两边天的环境色一冷一暖要分别对应衬布两边的冷暖,不能随便乱加,否则会很突兀。”
系统再次上线,“你们两个人讲话真有意思,这是插空聊天法吗?两个话题各聊各的,竟然还不起冲突。”
沈觉沉思着,轻轻地说:
“嗯……为什么这么信任我?为什么?”
“我画的明明很一般,但是却对我那么好。”
“就算只是为了任务,像祝一一那样优秀的人也可以替代我。”
“而且……她好像更加了解你,和你更加亲密。”
“嗯……那我下次就试试这样的苹果画法。”
林听眠读懂了沈觉的话,大意是“教我会让你很为难吗?”。
她重重地摇摇头:
“如果按照你的逻辑来讲,只有画得好的人才配和画得好的人一块玩儿,那么等到学文化的时候……
“沈女神便是婆罗门,我们就是贱民。”
“画得不好可以变成画得好。”
“还没到考试前,一切都没有定数。”
沈觉沉默着,目光落在调色盘边缘干涸的颜料块上。
她拿起刮刀,刀尖精准地探入那些凝固的、失去光泽的角落。
挑出颜料盒里面干的脏的混色的颜料。
第一下,撬起一块凝固的深红,像干涸的血痂。
接着是嚣张的紫罗兰,深沉的墨绿,厚重的褐色,幽暗的普蓝。
再挑出几抹鲜亮的柠檬黄,一大块柔和的浅紫与蔷薇。
这些曾经在画布上各自闪耀、个性张扬的色彩,如今被一一剥离,堆叠在多余颜料盒那块小小的、空白的方格内。
沈觉手腕轻转,刮刀开始搅动。
刀锋切入斑斓的色块,粗暴而坚决地旋转、碾压。
最初,是泾渭分明的对抗——深红顽强地晕染着柠檬黄,普蓝试图吞噬浅紫蔷薇,墨绿与钴蓝纠缠不清。
再怎么抢眼的深红、紫罗兰,再深的墨绿、褐色、普蓝,再亮的柠檬黄、浅紫与蔷薇。
在刮刀持续、单调的圆周运动下,界限迅速模糊。
鲜艳被拖拽、撕裂,融入彼此的怀抱,又互相污染。
那是一种缓慢而不可逆的湮灭。
抢眼的亮色节节败退,深沉的暗色也失去棱角。
漩涡中心,一种混沌的灰开始滋生、蔓延,如同宇宙初开的迷雾。
混在一块儿,竟然……变成了灰色。
月灰。
起初,是带着一丝微光的月灰,浅色残存着最后的挣扎。
但随着更多深色颜料被卷入、分解,灰调越来越沉,越来越浊。
最终,所有鲜活的个性被彻底抹平,搅拌成一滩粘稠、暗淡的水泥色。
水泥。
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沈觉低着头,专注地搅动着那滩混沌的灰泥,仿佛在进行某种无望的仪式。
刮刀与调色盘摩擦,发出黏腻而单调的声响。
从深色调到浅色。
所有艳丽的颜色搅在一块儿,装满了一个颜料盒的小方块。
“你看,”林听眠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宁静,“这些颜料曾经多么不同。”
“作为个体,她们是纯粹的‘色’。”
“但这样不分轻重地混合在一起,就失去了‘彩’,只剩下了‘灰’。”
作为个体时多么出彩。
不分轻重地把它们混合,其实颜色也泯然众人而已。
作为颜料作为色彩却失去了色,失去了彩,只是变成了灰。
只是灰而已。
但是灰色却相当重要。
停留在那滩水泥般的灰色上,它如此平凡,如此不起眼。
“你知道吗?”林听眠的声音更轻了,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灰色,是画面里的基石。”
“它调和与包容所有颜色。”
“因为它,那些真正跳脱的色彩才能和谐共存,才能被看见,才能成就一张画的‘彩’。”
“你现在的状态现在的画法,就像这手中的灰。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很关键。”
“不用去刻意追求什么熟练度,什么色彩感。”
“我们现在只是应试,就算你的画法很笨拙很不讨巧。”
“但把你想要塑造的物品展现给老师看,那才是最最关键的!就像用灰色去调和别的彩色,把整张画面变得和谐,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牢牢抓住了最核心的东西——形准,结构,关系。这是无可替代的‘灰’,是画面的骨架。”
“有了它,那些炫目的色彩感、风格,才是锦上添花的‘彩’。”
“有的人追逐色彩到考前,却连这份‘灰’都调不明白。”
“意识,远比表面的技巧重要。”
灰,单单看时不起眼。
在调颜料时,可以调出各种各样微妙的变化。
因为有灰,所以成就了彩;因为有彩,所以也有了灰。
她无法确保沈觉现在能不能够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
她只是想说不必想那么多,不必在意,已经很好了。
如果还要加上一句,她会说她相信沈觉可以做得到。
就像沈觉曾经对她说的那样。
在你最信任我时,我未曾真正了解你;在我最信任你时,你却忘了我。
命运原来是一场又一场阴差阳错。
她理解沈觉的多次试探。
理解她拐弯的话术。
每一次发问。
每一次担心。
其实都是一种不确定感。
明明沈觉并不信任她。
可是啊,她比沈觉想得还要懂她。
但是沈觉对她呢,却是一无所知。
她在这满满当当的色彩里,看沈觉搅拌着灰。
明明可以直接把颜料干掉的硬块挑掉,把脏色挖起然后不管的。
可她偏要搅动,仿佛在搅动自己纷乱的心绪。
心思仿佛被那刮刀一下下搅动着,七上八下。
沈觉好像心烦意乱,不停地把这些废弃的颜料搅着搅着。
她的心被搅得一塌糊涂。
*
大胆的猜想冒上心头。
该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我呢?
该怎么样才能让你一直记得我呢?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鼓噪的声音几乎淹没了画室里所有的杂音。
那感觉并非恐惧,而是一种被巨大真相击中的眩晕,以及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奇异笃定。
会不会现在失忆的沈觉,其实就像曾经失忆的林听眠?
会不会她的记忆早就被重置过?
会不会她其实在这个世界上重生了很多很多很多次?
会不会她和沈觉早就回溯过时间、早就一起完成过任务?
会不会这些任务无一例外都失败了,直到这一次?
印象中系统说曾经删除过她的记忆。
印象中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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