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图春心》
顾淮声的指尖摩挲着金箔,在光线的折射下金箔折射了些许光倒映在顾淮声的瞳孔中。
他的视线仍旧凝在姜净春的身上启唇问她“所以表妹是想好了吗?”
他这个人实在太坏了。
分明已经将她逼成了这幅样子,已经将她逼到了没有退路的地方,最后却还要故作温柔和善得问她想好了吗。
姜净春气到眼眶通红可是这回顾淮声看着她的泪眼却不为所动。
他又道:“你答应了,我便马上帮你处理宋玄安的这桩烂事。”
虽然是不大情愿的,但是为了他的表妹做这些又算什么呢。
姜净春也不再挣扎她擦了擦眼睛,把眼中水汽擦散看着他冷声道:“你说到做到。”
说罢头也不回离开了此处,只留下了顾淮声一人留在屋内。
香炉中熏着的薄雾在阳光的照射下似有了形状雾气缭绕,缠绕在顾淮声的周身。
姜净春离开之后顾淮声久久没有反应,他在这一刻想起了在妙恩寺求来的签。
他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强求来的确实也算得偿所愿。
他从方才开始便一直在忍耐直到现在,额间似有青筋跳动,沁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他起身往隔间的净室去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从里头出来。
他表情冷淡坐回了桌前,看着是又恢复成了往日模样。
顾淮声看着面前的金箔而后唤来了外头的书良,书良进来后,他对他道:“这里一共五片金箔你去让人照着这大小,弄五片一样的回来到时候让人在上头随便抄些东西......”
顾淮声想了想“就写些庇佑人的佛语吧。”
到时候就推说是宋夫人给他从佛堂中求来的福气就好了只要不和有关科举的东西沾边他网开一面也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若真被追究起来罚他就是。
方才姜净春来找了一趟公子就要做这样的事书良自然猜出是怎么一回事他应了顾淮声的话却又道:“公子这样当真没事吗。”
顾淮声道:“你去拿处理金具的器皿来
听了顾淮声的话书良知道他这是铁了心要去保宋玄安了他叹了口气道:“公子何必为他给自己惹得一身污名。”
他一身坦荡可为了宋玄安却去做这样的事情来即便这事没人知道可迈出了这样一步就已经脏了。
过了片刻书良终听到顾淮声开口他说“我不在意也不是为了他。”
顾淮声对这事却无所谓毕竟在这样的官场中至纯至粹的下
场只会是死无葬身之地。
老师的死,也更让他明白了这个道理。
所以现下,便是做这样的事情他也不会有什么负罪感。
他从前同一个人说过,他说,他不是君子,那绝不是什么自谦自卑的假话。
他做这一切自然也不是为了宋玄安,他清楚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为了能将表妹诓来他的身边。
这事上没有既要又要的好事,没有人能什么都不付出就得到什么。
在这场交易中,他得到了他的表妹,也好像失去了她。
天道难测,可是原来当初寺庙中的那一道道签,早就说明了一切。
他不想要逼她的,可是,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嫁做他人妇吗?
不可以的,绝对不可以。
她想和很多人成婚,可独独没有想过他,她想要的家,他完全可以给她的啊。
这桌上的五片金箔最后被融了个干干净净,不久,又有五片近乎一模一样的金箔被送了过来,只是这回上面的字已经成了佛教遏语。
没有人再有证据去说宋玄安**了。
*
姜净春从贡院出来就回了陈家,一路上都被方才的事情弄得浑浑噩噩。
回去了陈家之后,宋夫人就已经在后门处等她,见人回来她马上就迎了上去,抓着她的手问道:“小春,这事怎么说啊?你表兄他可答应了啊?”
姜净春坐了一路的马车回来,脑袋有些昏沉,现下脚着了地,也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她回了宋夫人的话,嘴角强行扯起了个笑,她说,“无甚大碍,只是个误会罢了,估摸今日就能放出来,也不会耽误明日的乡试。”
宋夫人听到姜净春说无甚大碍之后,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没什么事情了就行,她现在也不奢求宋玄安能去考取什么功名了,只要人能好好从里面出来,那就没事了。
未想这两表兄妹的关系倒也真好,顾淮声竟也真听了她的话。
她看向了姜净春,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她脸色出奇得难看,宋夫人和陈穆清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她面色不大好,可唇色却又红得不寻常。
陈穆清看不出来她这是怎么了,可宋夫人早经人事,又哪里不清楚她这鲜艳的红唇意味着些什么。
显然是同人唇舌交缠的痕迹。
看到了她唇瓣上的的痕迹,宋夫人心中又忍不住揣测纷纷。
怎么弄的这是?
她方才去寻的人是顾淮声......难不成说,是同顾淮声弄的?!
她想起顾淮声这人素是冷心冷面,平日里头一副不近美色的样子,可是私底下却又这般孟/浪?!
这实在是有些亲太狠了,让人有些无
法忽视这样的痕迹。
那是光亲了一下,还是有做旁的事情?
疑惑快填满了她心中的沟沟壑壑,看着姜净春那副神情恹恹模样,她几乎更加断定自己心中想法。
只怕姜净春这是为了她的儿子,同顾淮声交换了些什么。
她有些快要不能继续想下去了。
都怪她那夫君没用,自己的儿子被抓进了大牢里面却还要同旁人一起揣测污蔑他,若他们有用,也不至于让姜净春去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真若细细想去,这事恐怕也只有让姜净春去才有法子了。对别人,顾淮声只怕还是那副不近人情之色。
宋夫人猜到了这事之后,鼻子也有些酸得厉害,她抓着姜净春的手,说道:“小春,从前是伯母看走了眼,你是个好孩子,等玄安回来后,伯母马上去姜家提亲。”
宋夫人清楚知道,贞洁对一个女子来说是多么重要,男女大妨,男女授受不亲,这些也不是什么说来好笑的玩笑话。若女子同了夫君以外的人做这样的事情,是要叫人戳了脊梁骨的。
可她今日这样全是为了她的儿子,也是她求着她去见顾淮声的,她若敢去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那也真是有些畜生不如了。
她不是那么没心的人。
可姜净春听了这话面上却也不见喜色,只是看着她摇头,她说,“伯母,不嫁了......我不喜欢他了。”
前些个时日还说若他考不上也能等三年,可怎么今个儿她又说不喜欢了?这实在是有些古怪,就连陈穆清都察觉出一些不大对劲了,她不知道她方才去寻顾淮声后发生了什么,可看她这样子,只怕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顾淮声到底同她说了些什么啊。
宋夫人还在这边后悔,后悔当初非要逼他们,结果现下闹成了这样,宋玄安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等到他从贡院里头出来的时候,知道这事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
陈穆清有些踟蹰开口之际,姜净春已经往里头去了,宋夫人抓了一旁的陈穆清道:“小清,你同她说她的恩情伯母记在身上,这事......伯母和玄安都欠她一回。你去好生安慰她一番吧,伯母就先家去了。”
陈穆清点了点头,目送着宋夫人离开,而后便也去跟上了姜净春。
她见姜净春面色不大好,也暂没说话,只是跟在她的身后一起往住处去,后见她径直进了净室。
现下早就过了午后,已近申时,天色不较方才那样亮堂,斑驳的光影透过天窗照进了屋内,微风从窗户缝中钻进,带了一丝凉意。
陈穆清有些不大明白为何姜净春一回来就漱口。
她觉着奇怪,不由得问道:
“你这是做些什么,白日里头净口干嘛?
姜净春也没好意思去把这种事情同陈穆清说,只是含糊道:“没什么,咬到脏东西了。
顾淮声这狗东西,亲就算了,干嘛还要把舌头伸过来啊,也不嫌恶心。
平日里头洁癖倒是比谁都厉害一些,怎耍起流氓来了就又不在意这些了?
她越想越气,手上动作不免都有些用力起来了,陈穆清看得都一阵牙疼,“轻些轻些......一会该刷出血来了。
姜净春缓回神来,手上动作终是轻了下来。
陈穆清将方才宋夫人的话转述给了她,姜净春听了却也仍旧没得什么情绪,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陈穆清见她面色仍旧不济,还是担心问,“真没事吗,你这脸色难看得吓人,要不唤个医师来瞧瞧看。
至于她为什么忽然又说不嫁给宋玄安了,陈穆清也暂且没再深究下去了。
直到姜净春把刷牙子从口中拿出,她忽然道:“我要嫁给顾淮声了……
陈穆清愣了,似乎没想到她突然说起了这个,所以这就是她不要嫁给宋玄安的缘由吗?
她饶是再不怎么机灵也能猜出其中缘由了。
恐怕她今日这样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顾淮声逼迫的了,宋玄安可以没事,可他要他的表妹嫁给他。
陈穆清从前也没看出这顾淮声竟是这等趁人之危的小人,真是看走眼了,本还以为也是个什么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他也挺没有心的。姜净春说。
她喜欢他的时候,他非不喜欢她,他不喜欢她了,他又死不肯放手。
非要跟她作对,他才好受是不是。
姜净春刷完了嘴又擦了把脸,整个人总算冷静了些。
陈穆清看得出来姜净春是不想嫁给他,若是不然,也不至于这样难受,她想了想又问,“这事侯府知道?你姑母他们难道也同意了吗?
侯府知不知道,姜净春也不知道。
姑母同不同意,姜净春更不知道。
可是,顾淮声......他们管得住他吗。
若真管得住,也不会放任他至今未婚。
陈穆清显然也想到了这些,她又想到了什么,马上道:“那你祖母呢?你祖母疼你,若同你祖母说了是不是就有用了。
姜净春也认真去想了想陈穆清的话,可她觉得顾淮声也不一定会听老夫人的话。
从顾淮声今日出尔反尔的行径中她就可以看出,这人绝对不是君子。
不是君子,那顾忌得便也没那么多了。
祖母都这把年岁,早该安享晚年,却碰到一堆又一堆的糟心事,到时候她若也拦不住顾淮声,那真是白白操心,半
夜都要呕死的地步。
何必让她因为小辈的事而彻夜难眠。
姜净春摇了摇头,“没用的。
陈穆清仍旧不肯放弃,她想到了什么,忽然抓住了姜净春的手,“小春儿,你逃走吧。
姜净春愣住了,显然是被她这话惊骇到了。
“去哪?她讷讷回了陈穆清的话。
陈穆清越想越觉此举可行,她兴冲冲解释道:“顾淮声这几日都在贡院待着,他当监临官,便说最少三日他离不开贡院,那他就不会上你家提亲,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趁着这时日,你赶紧跑走,拿了钱出去逍遥快活个一段时日。你想想,顾淮声现在二十一,不出两年定要成婚,到时候等他成了婚你再回来,岂不美哉!
姜净春一开始还觉着陈穆清在痴人说梦,可听了她这番话之后却也越想越觉不错。
对啊,何不趁着顾淮声在贡院的这三日就先跑走得了?
他还能出来逮她不成。
见她跑了,他抓不着她,便也总该不再去想这事,她去外头游山玩水些许时日,再回来之时,他定然也已成婚了,成婚了后,又哪里还能记起当年的往事呢?
他现下都二十一了,最迟也不过这两年就要成亲的。
陈穆清抓着她的手道:“小春儿,我要同你一起去。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的,而且,我早就想去远地游玩了,借着这个机会,我们一起走吧。
陈穆清的话太过突然,可马上就在姜净春心中种下了一个种子,在片刻犹疑之间,马上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姜净春点头,眼中也终亮堂了几分。
陈穆清喜不自胜,两人马上就做好了这个要去离家出走,逃到山长水远处的决定。
两人走出了净室,陈穆清马上就开始收拾了东西,姜净春见她如此着急不由得去问,“这样会不会太快了些?这是今日就要走吗?
“今日走不得,你当还要回去姜家一趟同你祖母说说话,而且现下天瞧着也快黑了,我们要想出城怕也是来不及。我闲不住,一想到要走,我就闲不住。
确实,她总也不能说走就走,总得去知会祖母一声,这样想着,姜净春打算一会再跑姜家一趟。
陈穆清一边收拾一边道:“我早听说江南漂亮,我在游记上看到了许多回,若非是我后母在家看着,我早早就收拾东西去了......
提起她的后母来,姜净春不由得有些担心,她在一旁问道:“对了,万一你的后母不让你走可怎办。
“谁管她?我走我的,她还想拦我不成。
姜净春想,沈桃一定不会答应陈穆清离开,而且,陈穆清若是一个人悄悄跑了,被她后母发
现,那一定会是毁灭性的灾难。
她看得出来沈桃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可陈穆清若是敢偷偷离家出走,被抓到了之后一定会不被轻饶。
她想了想后,“不行的,若是被发现可就完了。
陈穆清离开个一日,恐怕就要露馅了。
顾淮声是在贡院里头,可沈桃在外头啊。
陈穆清听到这话之后果然是丧了气,收拾东西的动作都停住了。
若是她们逃跑,沈桃一日内定然能够发现,到时候还没走出城门就被发现了,那她们二人岂不是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闹个天大的笑话出来。
陈穆清想明白了之后便泄了气,她道:“那我走不成了,我若走了,她一定会来抓我的,还没跑两步恐怕就被发现了。
“小春儿,可是你一个人走我又好不放心。陈穆清看着姜净春,眼中尽是忧色。
她一个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姑娘,从小到大都没碰过什么大事,唯一一次他们去京郊玩,她还差点没了性命,她怎么能不担心呢。
姜净春想明白了,她笑,“阿清,我确实应该出去看看了,我从小到大都没出过京城这地方,我从前也害怕出去,总觉得待在京城就是最好的,现下,逼上梁山不得不行,才发现好像并没什么可怕的地方。
他们都觉得她经不了大事,她也这样觉得,可是,如果能先走出京城,那也是极厉害的。
她说,“你不要担心我,现下世道清朗,我一个堂堂正正的人难道还能被人掳走不成?
陈穆清看她神色坚定,眼中俨然带了几分坚韧之气,心也果真跟着放下了些许,她转身走到桌边,往抽屉里头拿出了一本游记,而后她拉着姜净春的手到桌边坐下。
她将游记打开,向姜净春介绍了到时候出城之后的路线。
游记看着有些泛黄,想来陈穆清总是拿着这东西翻看。
她一边指着上头的地方一边道:“等到时候你出了城后,往南走约莫一日,就能碰到一坐山,游记上面说这山层峦叠嶂,乃悬崖峭壁,你路过了远远瞧一眼就成,可千万别想着爬上去,到时候你再往前走几步......江南最是漂亮,诗魔白乐天曾言,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你到时候一路南下,总能走到......
陈穆清拉着姜净春说了许久,最后怕她记不住,便将这东西塞到了她的手上,她颇为郑重道:“小春儿,你这一路上得小心了,每到一个驿站可都得给我来一封信,不然我会担心你的。还有,到时候你等我爹爹过年回来,等他回来了,我就给他撒娇,到时候我就能去找你了。
姜净春好生收好了游
记,听到陈穆清的话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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