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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装了,你们的系统我发的[末世]》

3. 东南西北

崇阳一中傍晚的时候会将教学楼和操场间落锁,而后打开另一道门,把操场开放作崇阳大学家属区的公共场所。

金渡记得每天晚上都有小孩在操场上玩。

她要去向他们要点承载着童年记忆的物件。

重来一世,金渡上辈子攒的所有家当近乎都消失了,唯有绑定了灵魂的虚空之塔还在,可惜不知为什么每次召唤都需要记忆媒介,而且条件越来越苛刻。

一开始只需要一首《踏浪》的前奏,到后面需要跟家人去谈论童年,再后来需要勾起回忆的物品,这些天金渡已经把陀螺,跳皮筋,小人书,比巴卜,跳跳糖,斗兽棋,来来回回上供了个遍。

已经有点无力了。

小学部跟高中部只隔着两栋楼。

一年级教室的防盗门上挂了铜锁,透过墙外的玻璃能看到散乱的桌椅堆挤在一块,往走廊尽头走,绿色的竖条铁门横亘在楼梯上,已经落了锁。

金渡的小学也有着这样的竖条铁门。

小时候的金渡喜欢在睡前幻想自己纵身一跃,便能腾空而起,而后双腿平行于地面,单手在扶手上一撑,就能帅气跃下整座楼梯,甩那群用屁股滑扶手的人一大截。

冬天的晚风有些凛冽,金渡穿着短裙,膝盖在风中冻得通红。但些许就是这丝皮肤上的凉意,让她从满是鲜血的腥臭味里挣脱了出来。

但实际上那天她鼓起勇气刚摸上扶手,脚下一滑便摔了个大马哈。

惹得全班人尽皆知。

就连周茗都笑她。

现在她站在楼梯下,静静地看着楼梯扶手。

好像还能看到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扎着羊角辫坐在台阶上默默咬唇红了眼眶的自己。

有点娇气。

有点可爱。

短裙裙摆在空中荡着,思绪也被风儿载着回到了过去。

头顶的天空斗转星移,小学部的一草一木就连墙壁的颜色都似乎都停留在记忆里不曾褪色。

当年那只笨手笨脚呼噜噜的小猪,后来摆脱了来自平庸最恶毒的诅咒。

只是成为大人后……又后悔了。

绕过教学楼,便到了操场。

主席台上红旗飘飘,金渡从小到大都没站上去过。

此刻有两个孩子将主席台上的雪滚成圆球。旗杆边,已经有了雪人山堆一样胖嘟嘟的身体,周边还散落着胡萝卜和纽扣。

操场上有人健步如飞,有人闲谈漫步,小孩的嬉闹声在宽广的操场上空飘荡,又被北风吹得稀碎。

南方不常下雪,但金渡很喜欢雪,一次因为游载酒,一次因为金长醉。

金渡小时候,不记得多大了。

总之那个时候金长醉一个人在外地读书,因为没钱,一年也回不来几趟,全靠游载酒一个人把金渡拉扯大。

游载酒身体不好,有一天金渡跟着妈妈去上班。

妈妈走在前面,金渡在后面跟着。

妈妈踏上了第二级台阶,金渡在办公楼中央站着。

下一秒,妈妈就仰面自楼梯上躺了下来。

那个时候,金渡太小,甚至分不清是做梦还是回忆,只是后来跟游载酒说起的时候,游载酒说好像确实有这回事,然后点点她的鼻尖说。你居然还记得。

那个时候,妈妈总是低血糖,搓衣服在矮凳上坐久了,起来都会两眼发黑。

金渡小时候身体也不好总发烧,冬天很少出门,怕冷风吹得头痛。

可有一天下雪,金渡爬在六楼的阳台上,可怜兮兮地看着楼下的小孩玩雪。

刚给煤炉加完蜂窝煤,把热水壶放在炉子上的游载酒,不吭不响地转身提着家里唯一盛水的塑料桶下楼。

大概过了半小时,门外有人敲门,金渡打开门,留了个缝悄悄往外看。

只见游载酒俩颊通红,喘着粗气,手指指节都有些发紫,而手上提着的水桶里,满满当当盛了一大桶白花花的雪。

雪从楼底运上来,已经有些结冰,不再是蓬松的模样,但金渡永远记得那天,她拿着一把小刀,把冰坨一点点地削出小怪物的模样,游载酒就搬着凳子笑眯眯地捧着脸,偶尔提点意见,冬日的阳光照在她红彤彤怎么也消不下去的脸颊上,当时妈妈发丝还乌黑发亮,一双瞳仁温柔,不论金渡什么时候抬头,她都亮晶晶地注视着她。

那天,煤炉上的热水直接烧扑了,后来游载酒急匆匆地去关炉子,而金渡永远记得那天阳台墙边阳光照耀下七彩色四不像的冰坨坨,还有穿着白色高领毛衣手忙脚乱的游载酒。

第二次对雪有记忆,是初三那年冬天。

正逢元旦,金渡努力了整整三个月,结果月考成绩不但没有起色,排名还降了两百,她把自己埋在房间里睡了三天,眼睛哭得通红。

那个时候金长醉还在底下的乡镇工作,金渡醒来的时候,手机屏幕是亮着的。

是金长醉远在百里之外给自己发的短信——“崽崽,下雪了。”

那天睡得天昏地暗的金渡浑浑噩噩地起身,起身拉开了卧室的窗帘。

映入眼帘的是落地窗外一片又一片的纯白。

雪下了一夜,地面上,房檐上、树枝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

风停了,天很静,阳光从云后透出来,淡淡的,不刺眼,正好照在雪上。

整个小区安安静静的,路上没有多少人,那天是1月2日,金渡记得很清楚,是那年的第一场雪。

金长醉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游载酒也没有给他通风报信。

那天只是单纯的一个为了家庭背井离乡的中年男人突然很想自己的女儿,而一个只觉自己被世界抛弃,受了最恶毒的平庸诅咒的小孩正好在被她的父亲思念着。

雪还在落,慢慢地、轻轻地,像是不愿惊动谁。

金渡站在窗前,看着这片雪白的世界,什么也没说,只是觉得,好像一切都慢了下来,也轻了许多。

发现世界好像除了提升一分干掉千人的成绩,还有一些别的美好的事情,比如雪花,比如冬天,比如太阳,比如爱。

等她轻轻抬手触了触脸颊,才发现自己落泪了。

后来,不管在哪,不管金长醉还在不在,每当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她都会给他发一条短信。

再后来,等金长醉立了衣冠冢,金渡每年的第一场雪都会到他坟前坐一坐,给他温一杯黄酒。

只是可惜,金渡到死,都没能找到当年那几只将金长醉拆吃入腹的恶犬。

金长醉的衣冠冢里都没能放进哪怕一块碎骨头。

那群养狗的人,死前倒是破口大骂,说金长醉跪着从他们□□钻过,淋他们的尿,在雨夜的巷尾满身污泥,痛哭流涕,被三只加纳利犬咬碎骨头的时候,都还卑贱地磕头求他们给点药。

金渡一边把他们一根根骨头拆出来,一边只觉得好笑。

那么个向来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怎么会呢……

怎么会呢?

金渡知道答案,只是不愿去想。

那段时间,游载酒感染肺结核,身体每况日下,卧床不起连连半夜咳血。

金长醉割了自己腹部一大块肉,熬成肉糜,给她俩补身子,然后便一去不回了。

再然后,金渡饿到不行,出去找爸爸。

爸爸没找到,还被神通者追杀得灰头土脸,好不容易回了家,却也没见到游载酒。

被翻箱倒柜洗劫一空的屋里,只剩一只捧着她的脸皮啃食的鬣鼠抬头,门口还有腐肉散落,蛆虫日夜不息地在其中穿梭。

家里没人了。

金渡没家了。

末世吃人,

末世吃人。

末世,吃人呐!

泪早在最初那些年流干了,后来金渡每每想起,只是沉默。

“姐姐,你怎么哭了?很冷吗?”

金渡低头。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孩仰头问。

“不,只是想家了。”金渡笑了笑,再一眨眼,泪水散在风中,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你爸爸妈妈也没来接你吗?”小孩神情落寞,而后又强装振作起来,“我爸爸妈妈也上班,要等到晚上十点半才能来接我……小朋友都回家了,没人陪我玩……”

“姐姐是大人了,不用爸妈接。”

“你会上单杠吗?”小孩想到了什么,突然指着远处的双杠,双手比划,“就是两手一撑,然后屁股一抬,就能坐到一边杠上的那种。”

金渡说:“会。”

“你好厉害!”小孩眼冒星星,一脸崇拜。

金渡说:“一般。”

“我一直上不去……她们都不带我玩……你能教教我吗?”小孩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金渡的衣摆。

金渡静静看了她一会,“很简单,我教你。”

“真的吗!”小孩喜出望外。

黑白无邪的眸子让人仿佛回到了当年盛夏,蝉在枝头不息鸣着,远处池塘蛙声一片。

那个时候,同龄人都从双杠上下来,去玩“四点城”“跳皮筋”了,金渡还挂在双杠上,努力学着怎么上杠,怎么把双腿从手臂的空隙里穿过,转一圈落地。

她天生不擅长运动。

旁人一撑便上了的双杠,她苦练了许久,后来小朋友都散了,她也不在意,只是一个人接着练。

等练成的当晚,她兴冲冲地拉着金长醉就到双杠边上,要表演给金长醉看。

然后手一抖,面朝地面,摔得个鼻血横流,埋在金长醉怀里哭得血泪横飞,总之耍帅计划胎死腹中,颇为狼狈。

总之,小时候的金渡,一直都很逊啦。

撑上双杠不过需要熟悉手臂发力的感觉。

金渡搂着小孩的腰,让她自己撑起来几次,而后一点点减少力道。

从零到一的质变,不过五分钟而已。

对于天生肢体不协调的人,只是少了最开始撑起她的人。

“姐姐!我上来了!”小孩兴高采烈,弱如嫩藕的手臂撑在双杠上颤颤巍巍,可到底是撑了起来。

“把屁股重心挪一下,就可以坐在单边杠上了。”金渡轻声指点。

等一大一小背靠背坐在单杠上的时候,小孩的手握着单杠死紧,但精神却是雀跃昂扬的。

她们登高望远,在昏蓝的夜空下,看远处的沙地,看红红的塑胶跑道。

小孩说:“姐姐,这里还不够高!我们爬到那上面去!”

金渡抬眼望去,那是一个呈90°镶嵌在地面的类似云梯状的攀爬架,每隔40分米有一个铁杠横在中间,最顶上有一小节平台,可以坐在上面俯瞰整个操场。

旁边还有三根竖直的爬杆。

周茗小时候可以靠双腿交叉的摩擦像猴一样登顶。

金渡就坐在离爬杆最近的攀爬架上等着周茗爬上来,再伸出粉嫩嫩的拳头,跟她咵叽一下碰拳。

等周茗上上下下爬累了,就会滑下爬杆,跟她并肩坐到攀爬架的最高点,一起数着天上的星星。

每当这时候,金渡会细声细气地给她指,“北边最亮的那颗是北极星,在大熊座。东南方向最亮的那颗是牛郎星,跟织女星隔着银河相望。”

周茗每次特别捧场,不打断,只是双手搭在栏杆上,乖巧地撑着脸,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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