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啊！”

王璃声音清脆，故意扬高尾调，眼尾余光扫过廊下的谢璋，唇角翘起一抹漫不经心的弧度，毫不在意道，“反正就是个侍卫而已。”话闭，裙摆一扬，头也不回地走了。

“哐！”

谢璋手上一顿，擦拭的佩剑无意撞上石柱，发出沉闷的声响。

王璃送走李骄，折回廊道，就瞧见谢璋始终倚靠在石柱边，骨节分明的手擦拭着手中的短刃。

日将西沉，暮色为他锐利的轮廓打下柔光，垂落的眼睫在脸上打下一汪阴影，整个人就像一柄入鞘的利刃，收敛了锋芒，却更让人心惊。

王璃驻足看了会儿，也不怪李骄觉得他生得好看，在王璃认识的世家公子里，林远之长得是最深得她心的。可这个小小的边关运粮民夫，长得似乎更得她的心。

她向来是喜欢漂亮物件的，人也不例外。看了半晌，她不由得蹙眉，微微叹息，无奈家中家风严谨，更无奈自己是个女子不能如同男子般三妻四妾。

若是被父亲知道自己内心想法，只怕免不了一顿家法伺候。

王维安在书房里踱步了半天，在沉香燃到第三炷时，最终还是没忍住，特意地叫王璃去书房训了一顿。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整日不学无术也就算了，天天就知道往外边跑，如今竟还敢女扮男装出入揽月阁那种地方，这哪里又大家闺秀的样子，成何体统呀？

王璃平日里虽对父亲有些怕，可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认错的态度自然是敷衍了事。垂着眼，指尖拨弄着腰间的玉佩穗子，活脱脱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

这可把王维安给气急了。

往日王璃的大哥在家还能从中调和，如今父女两个一言不合就拔高了声调，针尖对麦芒，嚷嚷了两句，就不欢而散了。

若是王璃的态度能稍微的端正些，兴许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她向来是个学不会低头的犟种。

加之王璃也气得不轻，直接夺门而出。

大风一吹，“嘭！”的发出一声巨响，吓得王璃身躯一震。

这可真不是她故意的。就算借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放肆。

果不其然，书房内传来王维安猛拍茶盏的声响。

王璃急得加快步伐，她可不想再被老父亲拿着竹编追着打，这简直太丢人了。

接下来的日子，府里上下都惊掉了下巴。

王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除了吃饭，就是埋头苦读诗书，研究策论，勤学苦读的劲头险些把王维安都惊了一跳，内心不由得感慨：莫不是最近祖坟冒青烟了，还是自己说的话刺激到了女儿。

原以为王璃坚持不了几天，可几天过去了，王维安越瞧越觉得不对，等两人的关系缓和下来时，老父亲终是扯下了面子，好言好语、话里话外的劝慰了王璃几次，学习固然重要，但还是得注重身体。

任何事，都没有女儿的身体健康最重要。

王璃草草应付了老父亲，就继续回房埋头苦读。

其实，以她的家世背景，女科考的名次不过是锦上添花的虚名。可这一次，她非得让父亲对她刮目相看不可，她平日里哪有无所事事了？该学的琴棋书画她哪样没学懂弄通？就连君子六艺她都略有精通。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只要她女科考金榜题名，她就能名正言顺地出门，再也没人能禁她地足。她最烦的就是抄书和禁足了，偏偏这两件事就是她爹最会拿乔的。

这日，王璃正躺在园中的太师椅上，手中捧着一本古籍翻阅思索，奈何昨晚看书到深夜，今日着实是没什么精神，加之暖风微醺，阳光宜人，没一会，王璃的眼皮就犹如千斤重般地合上了。

谢璋捧着一壶新酿的梅子酒缓缓入内，这梅子酒还是王璃让他特意去城外寻来的，说是每日苦读时觉得累了可小酌几杯。他将梅子酒放在太师椅旁的矮桌上，静静地看着恬睡的少女。

阳光透过繁茂的树木，在王璃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蹲下身：

太近了！

近在咫尺！

近到能看清少女脸颊上细小的绒毛，听到她均匀的呼吸，甚至……即使在满园子的桂花香中还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梨香。

他鬼使神差的伸手，指尖却悬在半空，硬生生地收回来，攥紧成拳。那句轻飘飘的“送你啊”就如同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里。

谢璋配得上王璃。

但此时此刻的他，配不上王璃。

少女甚至都懒得伪装话语的轻慢，上位者那与生俱来的近乎天真的残忍，让人根本无从反驳。

她就如同小时候那般，依旧是那个站在高阶上俯视的骄阳，骄傲又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

其实，谢璋一开始并不喜欢这个骄纵的贵女，十二岁那年，他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得知这门娃娃亲时，全身都写满了抗拒，当即翻身上马，疾驰千里进京，誓要亲眼瞧瞧这个“未婚妻”是何方神圣。

那时的王璃，不过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小女孩，那是他第一次入京城，在京城南郊的桃林里，她见到了放风筝的王璃，裙摆飞扬，笑声清脆。

谁也不能否认，王璃生来就长得极好看，可那性格却自小就不讨喜，骄纵、蛮横，仿佛全天下都该顺着她的心意。

他们的初见，其实算不上愉快。

谢璋始终记得，他们见面的第一句话。

王璃的风筝掉落在河边，她怕湿了鞋袜，同时也怕身边的丫鬟着凉，便颐指气使地冲他喊道：“喂喂喂，骑马的，你去帮我们捡一下风筝呗。”语气理所当然得让人恼火。

谢璋自然不惯着她，冷笑一声，扭头就走。

后来他无数次后悔，为什么没有在桃林多待上那么两个时辰。

若是他留下，或许王璃就不会受到惊吓了。

再见到王璃的时候，是在城郊的一个山洞内。

那日，城郊来了山贼，兴许是瞧见王璃一行人的富贵做派，便起了歹心，强行将王璃与随从婢女掳进了山洞，当着王璃的面将婢女奸污了。

谢璋寻到王璃的那一刻，看到的不是一个骄纵的小女娘，而是个满脸泪痕，发髻凌乱，浑身是血的如同地狱修罗爬上人间炼狱的恶鬼。

她的小手颤颤巍巍地拿着刀，指节泛白，刀刃上滴着血。

他看着这个倔强的小女娘，下着滂沱大雨，跪在泥泞的土地里，用那小小的手和几块木板在地上拼了命地刨，直到十指鲜血淋漓，直到晕死在雨夜里。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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