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黄昏》
八月底的禾青市,气浪连绵翻涌,随呼吸起伏跌宕。
闷热的暑假乘着月末的尾巴尖过去,苏宵目瞪地仰头盯着天花板,心口小幅度地震颤,脖颈被窗外的热浪闷出汗渍,滴淌在瓷白锁骨。
困意被热意催熟。
耳蜗神经也一并苏醒。
——有人在敲门。
随着咔哒一声响,吵得人火大的门铃声才就此作罢。
“阿宵你真狠心。”软塌塌的男声从泛着暗绿的水泥地板涌来。
苏宵垂眸。
蹲在地上的是位顶着蓝绿挑染狼尾的男生,戴着银饰耳钉的右耳打了三个耳骨钉,脖颈处纹了个小蛇样式的图案,小蛇下方的锁骨位置是串数字,或者字母之类的纹身,躲在他身上那件白T后面,看不清。
目测年纪十七八上下,就长相来看是会哄骗女生的一把好手。一双莹亮的桃花眼我见犹怜,瘪嘴仰视苏宵眨巴眼的样子倒真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
呃。装货。
“我脚都麻了。”男生抱着一袋子尚有余温的早饭磨磨蹭蹭地从地上爬起来,貌似也是刚睡醒的样子,上衣短袖皱皱巴巴的,狼尾乱的像个鸡窝。
苏宵抵着门不让他进,言语带刺,“付熠你有毛病是不是,大早晨跑我家撒什么疯!”
突如其来的指责让付熠脑袋宕机好几秒后才缓过来。
付熠人傻了,喊她,“阿宵。”
“你,你没有良心!昨晚是你硬拉着不让我走的!”有毛病的付熠简直要哭了。
“睡完你就翻脸不认人了,呜呜呜。”
“......”
这回轮到苏宵懵逼了。
人还懵着但胃没。
于是苏宵一边小口咬着冒热气的小笼,一边听付熠给断片的她回溯事情经过。
昨天苏宵生日,付熠和蒋寸几人张罗给她办了派对,哥几个玩嗨了,她喝嗨了,聚会持续到凌晨两三点,最后几人嗨不动了就散了,各回各家,但她不,抱着付熠胳膊撒泼打滚要他回她家,说她家床大,睡起来舒服。
后两句是从付熠嘴里吐出来的,真实性有待商榷,苏宵不太信。
付熠:“也就我正人君子,换他们你试试,吃干抹净你信不信?”
正人君子这词安付熠身上太诡异。
苏宵打他肩头,揶揄道,“我怎么觉得把你弄来才是引狼入室。”
付熠“切”一声。
“你家沙发太小,我一八七的个子憋屈死了,现在肩膀还疼呢。”付熠叼着半个麻团,皱眉活动双肩的动作迟钝且笨拙。
苏宵不咸不淡地应,“委屈你了。”
“阿姨多久没回来了?”付熠忽地问。
话题转得过于生硬,苏宵放下豆浆看了他一眼,回:“年后就没见过了,怎么了?”
七八个月没见,怪不得。
怪不得昨晚窝他怀里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不像能从她嘴里蹦出来的字。
“没怎么,就问问。”付熠含糊道。
苏宵这人心软但嘴特硬,自尊心更是强得可怕,要知道她当着人面哭了还是他的面哭了,不得杀人灭口。
付熠惜命。
——
原本苏宵想让付熠去床上眯一会再走的,但他这会儿不困,店里也有人盯着不着急回去,闲着也没事。
付熠:“我骑车送你。”
苏宵想了下,觉得是比走路快,但还得嘱咐一句,“骑稳点,别装逼。”
“哦。”
两人下楼。
好巧不巧,迎面碰上下楼丢垃圾的张薇莲。
三人同时怔了下,气氛不算融洽。
“啧。”
付熠率先侧过头,心里默念老妖婆。
张薇莲翻了个白眼。
对苏宵。
张薇莲不喜欢她,苏宵也不喜欢长舌妇,但她家欠张薇莲钱,她知道,欠别人的就得矮一头,她们关系不对等,所以张薇莲可以无视她,她不能,她得喊人,打招呼,摆出态度。
苏宵笑着,“阿姨。”
可女人并没有因为这礼貌的一句问好而对她客气两分,如往常般地用一种看“不良少女”的复杂眼神打量她,而在瞥到苏宵身边站的付熠时,那目光便变得更加嫌恶,像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没所谓。
她和她妈的名声早就在这样的眼神扫荡下烂掉了。
可怜付熠了。
“我说苏宵啊。”张姨扯着嗓子喊,嗓音又尖又细,像下水道里饿昏了喝腐水的老鼠。
“嗯,阿姨。”苏宵保持礼貌。
张薇莲叉腰指着她,语气刻薄道:“你爸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完,我儿子年底娶媳妇要用呢,耽误了结婚谁负责?你妈这月给你寄钱来了没啊!”
“妈。”沙哑男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苏宵才注意到她后边还藏了个人。
女人粗鲁地把男生从身后揪出来,赶鸭子似地赶人,“你在这干什么,麻溜给我上学去!”
话题继续,张薇莲又说,“我是好心借给你爸投资,早知道存银行了,存银行还有利息!”
“你爸当初说给我银行三倍利息的,他跑了你妈也得认账!”
几年间,这话苏宵听了不下一万遍。
她爸当初看上了个养老项目,邻里街坊、朋友亲戚借了不少钱去投资,结果赔得血本无归,承受不了这个不尽人意的结果,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只留一双妻女为他善后。
高昂的债务却实在不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女孩能负担的,于是苏女士辞掉稳定却收入微薄的幼教工作,转而南下跟小姨做起了买卖。
她也有想过带苏宵一起走,但张薇莲不让,被欠钱的邻里街坊更不同意,怕她们跟那男人一样走了就不回来了,不认账了。
于是尚在上小学的苏宵就这么被迫成了“人质”,或者说是,“留守儿童”。
……
不等苏宵回话,张薇莲机关枪似地秃噜嘴皮子,几个赶早集的大爷大妈回来了,听见楼上的动静眼睛就跟开了自动定位一样,有人“站队”,女人范起得更足了,说得更起劲了,从一开始的要钱到数落她,接着讲她的破碎未来和她妈的残缺归宿,语气很惋惜,可表情却是那种“你们罪有应得”的意思。
张薇莲似乎很热衷于畅想她和她妈的事,苏宵以前不理解后来小姨告诉她,漂亮女人身上都有很多故事,她和她妈偏偏又都生得一副好皮囊,苏宵就懂了。
俗称“漂亮罪”?
挺无耻的。
“别以为进了十中了不起,烧了高香擦线进的又不好好读书能有什么出息,不像我们小风,年级前一百,你再这样下去,不是跟你妈去卖衣服就是......”张薇莲不说了,反问,“你说我讲的对不对?”
讲得对不对苏宵不知道,反正楼下的人很久没动过步子。
被人看戏的滋味很不好受,但苏宵习惯了,习惯了就好受了。
苏宵不反驳,安安静静地听张薇莲继续说。
“喂。”
付熠听不下去了,把苏宵扯到身后隔开她和张薇莲的距离,本着不打女人的原则才没往她嘴上甩巴掌,“你有完没完,还欠你多少,我补上。”
付熠早看这妖婆不顺眼了,总是一副欠她八百万的尖酸样,看他俩的眼神还不如看她手上提的这袋垃圾干净。
苏宵瞪他,让他不要插话。
“嚯。”张薇莲讶异地张开了嘴,两只浑浊的眼珠子在两人之间转动的速度估计已经编排了一段精彩绝伦的话本了。
“你有钱吗你,”张薇莲朝他翻了个白眼,伸出五个又粗又短的手指头,表情夸张道,“还欠五千块!”
付熠没绷住,笑了,笑得一双桃花眼碧波荡漾,重复了两遍“五千”,“就五千还能耽误娶媳妇,干脆别结了,没钱结什么婚啊,影响人女孩找金龟婿,也算犯罪。”
女人听着,脸涨红得像一只随时会爆裂的皮球,指他,眉毛连到一块,结结巴巴道,“你你你……”
“你什么你,麻烦您舌头捋直再说话。”付熠礼貌请求。
张薇莲脸色铁青。
眼见场面变得偏激,苏宵把付熠拽到一边,“跟你没关系。”
付熠放话:“你的事就跟我有关系,她要钱我替你还。”
苏宵恼了,掐他胳膊,“付熠!”
姑娘下力是真狠,付熠只感觉皮肉快要分离了,无奈悻悻闭嘴。
“我妈不会不认账,年底会把您的钱还完,您放心,不会耽误您的事。”面对女人,苏宵仍是和和气气。
得到承诺的张薇莲紧绷的眉头才算是松缓点了,瞪她,“最好是!”
楼下。
付熠一边揉搓着胳膊上被苏宵掐出的红痕,一边无声地打量背对他,走在前面不言不语的苏宵。
互相沉默的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分钟,付熠先败下阵,尝试去拉她手,“阿宵。”
她甩开,“我是不是说过很多遍?”
她问他,“你觉得我很可怜是不是?”
那颗强硬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了,苏宵没辙,他也没辙。
“阿宵。”付熠瞧着她眼尾的红晕,有些鼻酸。
“这是我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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