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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之外》

4. 她不见

“帝位,生子辛桓,少时聪以知远,明以察微,仁而威,惠而信,修身而天下服。是为仁安。”①

辛桓曾于八岁被帝师带到皇学斋,那处是宗亲门阀子弟的读书之处,各个身后大厦千丈,荫庇于祖辈之下。

辛桓那会还不是太子。

被帝师牵着进了皇学时,四周打量与窃窃私语声层出不穷,被家中自幼耳濡目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后的子弟对皇室为数不多的秘闻都带着隐秘的好奇和兴奋。从听闻到亲见,他们看着面前白瓷一般的孩子,心里都暗暗想,这是妖妃所生。

辛桓仿若不知,被帝师亲牵上座。

八岁的孩子,从记事起便被带在圣穆帝身边,治世经学,六德六艺都耳熟能详,一举一动,礼仪教化都是群官环绕地规劝教导。

圣穆帝对辛桓,可谓苛刻。

这次讲学,李先生对辛桓格外偏爱。

李先生正值鲐背之年,中年位居三公,荣耀一时,后来大邑朝□□朽,毅然罢官归乡,直至被丞相三顾茅庐从云游之地请回才于皇学中任夫子。

皇学中亦是人才辈出,但于当初在大邑几千学士中脱颖而出登顶第一的李先生来说,还是不尽人意。

可是今日,众学生瞧着整天横眉板脸的李先生笑得眉毛都落不下来,心里直骂大尾巴狗。

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问,辛桓都能有让人眼前一亮之答,面对刁难之言也是一笑而过,三言两语化解凝滞困境。

散学时,辛桓被一少年叫住。

“鄞有惑,还望殿下解。”

“但说无妨。”

少年道:“《诗经》中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鄞愚,殿下可为解?”

在座皆倒吸一口凉气。

谁胆子这么大?

再看一眼这少年,是如今位列三公之一的张氏季百之孙,十四岁的张鄞之。心里也都明了,当初盛宣帝为当今陛下定下张氏嫡女张鄞之的长姐张鸣华为太子妃。不过还未成礼,太子失踪了五年,回来后又主动退了亲。

登基后不出一年迎辛桓生母郑氏入宫,独宠。却自始至终都未曾入住中宫。

帝师呵斥:“放肆!”

李先生却摸着胡子笑。

他看着辛桓。

辛桓抬手,制止帝师怒火。

八岁的辛桓,对于生母郑氏的记忆模糊不清。只记得她是位将他和那只如今已垂垂老矣的猫曾放在一个窝里睡觉,笑声明悦的女子。

这位皇子终究摇头,鲜少显露的稚气。

“辛桓不愿解。”

便带着帝师与宫侍离开。

那日晚,太尉上书陈情。

张鄞之在家中被打了二十板,跪在祠堂半年。

辛桓知道的时候,正在写帝师布置的一篇策论。

圣穆帝并没有因此事前来特意看他。帝师若有似无的试探都让辛桓心里发笑。他执笔在纸上,神情却越发刚毅。

心中坚定了一个想法。

越明年,开春,圣穆帝下旨让工部侍郎前往济州治水,连同大皇子辛桓。

群臣哗然。

……

顺时第三次进来禀报时,腿都已经软了。

云缘继续下棋,装听不见。

最终圣穆帝放下经书,隔窗看着参天玉兰之下的少年,他和她的孩子,如今已挺拔如松。

他移开视线,未曾避着辛桓开口。

“不见,让他好好在东宫待着。”

锦衣华服的少年终是遥遥一拜,方才离去。

云缘又笑开,笑意不显,教人看不清。

圣穆帝有二子,辛桓似穆帝,剑眉星目而端方持礼;少寺肖云缘,长相柔和却顽劣不堪。

那枚冠珠最终被绘扇亲自送到了崔以澜的婚宴上。这是穆帝替未回宫的云缘给郑崔二氏保全脸面所择,顺时交给福来,一朝失窃,福来如灭顶之灾,遗书都写了三封,却在小栓子房中找到。

兜兜转转,从哪来的又都回到了他们本该去的地方。

绘扇在殿外等候,三个月来,圣穆帝第一次在章和殿陪了娘娘一下午。

她望着雨幕出神,夜玉光也在一旁侯着。

“你说,娘娘到底是何意?”

她忍不住开口,想法一通而毫无思绪,她摸不透贵妃。

夜玉光用手轻点摆着的瓮缸,里头有两尾墨色的鱼,一摇一晃在草叶间。他不冷不热提醒。

“背地议论主子是大忌。”

绘扇一噎。

顺时侧着的耳朵也摆正。

里头到底传来动静,连续不断的,似乎是棋子都跌落了。绘扇刚想要进去就被顺时眼疾手快拦住。

里头圣穆帝实则吻得温柔。云缘的衣袖却拂过了棋盘,带动棋子都哗啦落地。

她一惊,想转头看,还未动作过来又就被扣着肩。穆帝瞳孔很黑,她看着云缘,情绪翻滚地像要吞了云缘。云缘避开眼神,有些怯却被握着腰,索吻。

由表及里,由轻到重,由缓到急。

雨珠滴落在叶上,外边几个人都不声不响。

太过安静了些。

殿内。

“缓过来了?”

圣穆帝用帕子擦拭手指,又亲了亲她的脸。

云缘面色还带着潮红。

他喉结滚动,手掌轻抚云缘的背,指尖摩挲云缘腰间的肉,平复着彼此的气息,终是闭眼一叹。

“朕还有政事,不闹你了。”

宫侍进去时,云缘端坐着,圣穆帝在系外袍的衣带。里头仍旧檀香袅袅,顺时思绪有些快,还没抓住些什么,又被圣穆帝看了一眼,不知喜怒。

他迅速低下头去,瞧着章和殿铺着的毯子,颜色真鲜亮。

外头微雨纷纷。

圣穆帝一人执伞在快步走,顺时一众宫人拿着伞在身后追。许久未曾见到帝王除过政事外情绪波动如此之快,这会儿仿若身后有虎狼。

章和殿外停着銮驾,宫侍正跪送帝王。

圣穆帝却脚步一顿,改变了主意。顺时眼睁睁看着穆帝又进去了,他用手捂住嘴咳嗽了一声。

摆手让他们都别跟了。

绘扇眼瞧着天子又重新回来,方才走得实在快了些,这会又似乎与以前无异,步伐稳健,从容不迫,只是衣摆尽湿暴露他心不静。

她又看了眼自家在廊下站着的娘娘。贵妃不似往常总是以笑示人,这会儿收了表情,有些冷淡。

两人眼神却一直纠缠。

下一刻绘扇的瞳孔放大,圣穆帝扔了伞。

那青竹柄的伞沾了泥,伞沿立不住地滚落半圈,一跌一落,在地上倒立。

绘扇和四周宫侍纷纷低头。

只见帝王抱住云缘,落在额头上的吻带着深深的眷恋。

“等着朕。”

“好。”

……

福来第三次进来为单时明和曾汇换茶时,单时明已然不想喝了。面色有些古怪。曾汇倒抿了一口,扰是他爱茶到斯地步,也皱起眉头。再好的御前龙井,连着喝了第三盏,也都饱了。他想了一想,为臣七载,倒是未曾遇到过圣穆帝置朝政于不顾,久久不至之时,以往都是整夜整夜耗在乾政殿。

曾汇了然一笑。

“皇上可是去了后宫?”

福来迟疑着点头,这是奉常自己猜到的,他爹顺时也怪不到他头上。

单时明闻言开口轻叹。

“当真是个妖妃呵。”

单时明位居正二品武将。十岁曾拜名满天下的骠骑大将军程今朝为师。十五岁深入敌营取下敌将首领头颅,十八岁封狼居胥,可谓年少有为。

今岁及冠,但父母双亡,尚未娶妻。

福来不敢抬头,曾汇不紧不慢开口:“慎言,毕竟为太子母。”

单时明偏头:“我听闻少寺和太子殿下去了章和殿几趟都不得见郑氏,说是陛下下旨无诏不得扰,今日我看未必。恐怕是郑氏自己不见亲儿。”

曾汇手指轻点放在茶案上的折子,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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