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清冷剑尊捡走后》
她几乎虚弱得可怜。
纵使在他庇护里,与外界一切纷乱的妖息相隔,也仍未能适应一路奔劳与交杂的威压。
丹田禁制未解,妖化便会在妖力侵染下日益加深,肢体与习性都渐趋近妖类。
宿榻帐幔未曾放下,她怯弱蜷缩的睡颜在他身影笼罩下更纤怜单薄,又因揭开被角时凉夜的侵浸而瑟缩轻呓。
楼归寂探手过去,将她散落面庞的鬓发拢至脑后,显露出睫羽覆落的侧颜。
少女昏睡中依约捕捉到熟悉的雪香,无意识地仰头寻觅,藕白的十指捧上这只莫名亲昵可靠的手按进怀中,将他的手臂同大尾巴一起抱了满怀。
手掌陷入她蓬松温热的尾巴里,绒毛拥覆而来,她浅薄的呼吸洒在手心,有着与绒尾一样的温度。
热烘烘的。
妖族大多昼伏夜出,子夜时分,窗外烟火声夹杂在众妖尖锐刺耳的喧嚣里混乱如沸。
他手中这只受万妖女帝妖息侵染而异化的半妖,却一味昏沉嗜睡。
楼归寂最终也未抽回那只手,只盘坐她身侧,将那截掀开的被角重又盖好,任由她很有些霸道地抱着他手腕酣然沉湎。
天光将破时,外头喧天的闹声才终于渐渐偃息。
衾被深处蜷成小团的少女似乎被晨曦惊扰,抱着尾巴与他的手腕便要翻身面朝里侧去。
怀中手腕却纹丝不动。
于是只好将脑袋更深地埋进尾巴里,发顶连同雪中带粉的绒耳抵进他手心,吐息盈盈。
那只依约可嗅到精醇灵力的手顺势在她发顶揉了揉,扰得她不满轻哼,从蓬松尾绒里仰起一点头来。
房中光色渐明,姜央不大适应地半眯起眼睛,迷蒙间看到玄色如漆的锦袍,与被她枕在脑袋下的一片袖口。
她懵然片刻,仰头对上一双墨海冰潭般的黑眸。
男人喜怒不显,垂眸扫见她水色未褪的眼瞳,手上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揉得她眼睫乱颤,不自觉轻哼出声。
姜央撒开那只手,困于他与冰冷的砖墙之间,抱着尾巴躲闪不得。
手中一空,楼归寂面色没来由地稍淡,在她惊乱却乖觉的目光里开口:“难受?”
姜央仍陷在堆叠的衾被里,怀中尾尖随她偏头的动作小幅摇摆着,又被她捉住塞回衾被底下去藏好。
倒挺精神的模样。
楼归寂收了那只仍残余着她发间幽香与温度的手,起身下榻,暗纹织锦的玄袍扫过榻沿,收挽的床帐无风自散而下,将她身影重重遮掩,也隔却逐渐明朗的日色。
姜央支身坐起,锦衾滑落间看到一身乱得不成样子的里衣。
夜集散去后最是清净,这座横嵌于大漠黄沙中央的孤杳绿洲,此刻仿佛安宁陷入浅眠,连晨雾露水都澄净如洗。
妖族盛会将至,满城街市上仍有未散尽的妖族晃荡往来。
姜央披着莹淡如月的长帔,将她身影连同蓬蓬摇曳的大尾巴都拢藏,层层衣料下凝脂软玉的指节被他牵在手中。
妖丹掩盖下,这位当世剑尊浩然灵力将外界驳杂纷扰的气息与妖力摒退,唯有他身上终年不化的冷雪淡香萦绕周身。
才入街市,四处游荡的妖类纷纷退避。
满街妖类虽为人形,却或多或少都有未褪的妖相,唯有修为高深的大妖,才能褪尽妖相,真正与人无异。
而今妖族九域,世家割据抗衡,这位玄衣大妖虽看不出本相,但见神仙姿骨,与他身侧养得干净漂亮的猫宠,便可知修为与身份。
沿途有身形矮小的猴妖大着胆子前来搭讪。
他手臂上毫毛未褪,一只灰褐布袋潦草系在身上,殷勤得有些谄媚:“小的这里有仙门修士各色法器与丹药,大人可要看看?”
那布袋扒开,瓶瓶罐罐的灵丹丸药,与骨笛司南寻仙镜传声螺避雷珠堆积成山,甚至还有一柄不知名的佩剑躺在中间。
是个惯偷。
猴妖得意翘起尾巴:“我这里的宝贝,在妖界有价也难求,五十颗星纹妖石,任您挑选。”
姜央仰头去瞧身侧的“大妖”,见他没有半点搭话的意思,神色疏冷显出不耐,威压霎时将这满眼精光的惯偷慑得煞白着脸后退半步,不敢再来纠缠。
余下跃跃欲试的众妖见状慌乱作鸟兽散,再无人敢贸然上前。
妖族多奔放孟浪之徒,街上各色装束与无瞬天与琉荒境截然不同。
姜央跟着他与光着膀子半臂兽化的狼妖擦肩而过,荒巷尽头有奇异的喘息与交叠的……
攥着她的手倏尔收紧。
楼归寂将身侧,耳尖都要竖到天上去的少女揪回来,限制于近前不得远离半步。
他掌心的力道近乎握疼了她,步履却迁就她慢下来,修长的手将她被风拂乱的长帔重新拢好,轻淡道:“非礼勿视。”
姜央随他止步于鼓乐声嚣不绝的歌楼之下。
一入楼中,先有故作媚态的娇笑声断续传来,一男妖正揽着纱裙半透的狐妖走上二楼雅间。
送完客的掌柜回头瞧见这位非富即贵的玄衣大妖,忙不迭奔迎上来,才谄出一点笑意,目光忽而扫见他身躯遮挡下好奇探耳的猫妖。
掌柜笑意僵在脸上,一时不知这位大妖带着为何带着豢宠来此寻乐之地。
楼归寂搁下一枚焰色浓郁的妖石,缓缓开口:“一壶酒,两方上座。”
火焰妖石的波泽勾得掌柜看直了眼。
楼中虽不常有这样纯粹看戏听曲的贵客,却也不算太稀奇,掌柜将二人请上最顶层的阁楼,便躬身退了下去。
此间坐北朝南,门户以灵绡纱隔绝开来,落座时可透过薄如蝉翼的鲛纱,将整座恢弘盛大的歌台尽收眼底。
鲛绡之外,却只能见连片模糊的虚影。
一阵喧天的锣鼓响罢,歌台上身着紫衣,美艳如画皮的女人踏着骷髅登场。
祈紫节将近,今日唱的正是万妖女帝血洗仙门,统御妖界的丰功伟绩。
姜央懒散歪靠在雅座之中,支着脑袋听了片刻,耳尖便昏昏倦倦地耷拉下去,埋头压下一个呵欠。
台上妖王已然戏耍魔王脚踹仙尊,距离一统九州十海只有一步之遥。
她枕着尾巴懒洋洋半眯着眼,却隐约有难以忽略的目光落在身上,抬眼,正对上身侧目下无尘的清冷剑尊。
姜央慢吞吞朝他眨了下眼,绒耳尖尖立在发顶,她甚至张嘴呵啾一声打了个呵欠,清澈红瞳里泪花泛滥。
丹田上那道禁制之内古老的传承毫无触动,妖王的遗志不在于看后世讴歌传颂。
楼归寂才一动身,她却似乎在这个瞬间扫见甚么异常,直起身时耳尖也跟着翘立。
姜央倾身俯瞰台上与梦境中不同的一幕。
万妖女帝终结十方战乱,加冕为王,王座侧畔却有一人不跪,近乎是以比肩之姿,与她共受万方朝拜。
尔后携手离去。
歌舞散尽,姜央却仍保持着俯瞰的姿态,眼前却闪过那日晨梦中妖王即位的画面。
尸山血海万妖伏地,王座上分明只有一道孤影。
出神间,忽有妖侍奉酒而来。
那狐妖有双烈火一样的红色狐耳,少得可怜的衣料下长腿隐现,风情万种地从撩起的纱幕间走来。
玉盏里满盛的清酒散开异香,她指尖在金樽的花纹上流连而过,目光却一瞬不瞬地凝在这位玄衣金绶的大妖身上:“大人,请用。”
姜央呆了呆。
狐妖已柔柔软倒下去,拈着酒盏将落进这位实在姿容倾绝的大妖怀中。
未及反应,冷冽灵风骤卷而过,在女妖惊呼出声的前一瞬将人扫落出去。
翻落的杯盏定格于半空,楼归寂倚在沉檀木椅间神色未变,指节轻叩了下扶手,金樽连同倾洒的酒液顷刻化作湮尘。
他侧首低眸,目光落在她翘上天去的耳尖与尾巴,意味不大分明地开口:“不犯困了?”
动静很快惊动了店中掌柜,来请罪时冷汗之下,待到将这两位看上去来头很大的贵客送下楼,才敢捏了一把汗。
将出门时,这只养得干净秀气的“小猫妖”忽而开口问道:“妖王称帝时,王座旁边是谁?”
她问的是方才歌舞中的情节。
掌柜恍然:“那是使君紫赵仁,传说曾辅佐妖王成就大业。”
“传说?”她低声复述道。
掌柜信口搭话道:“女帝陨落近千年了,这一千年沧海桑田,当年曾真正瞻仰过妖王加冕的妖,早死得差不多了。”
他摆摆手,看向一旁等得颇有耐心的大妖,话锋一转套起近乎来:“大人的妖宠是才化形不久罢,赤瞳猫妖实属少见啊。”
从戏楼出来时已值正午,大漠艳阳如火,满街游荡的妖族都藏匿起踪迹。
姜央被他牵着从树影下穿过,荒无人烟的萧条妖塞里,却有一老妪提着干枯的藤篮踽踽独行。
她老得背脊完全佝偻下去,打眼瞧过难辨真身,倒像是个误闯妖界的血肉凡人。
老妪在挺拔高耸的槐木下驻足,从篮中取出写满妖异符号的紫色绢带,一点点系到槐木的躯干上去。
姜央被正午的日色烘烤得昏昏沉沉,从老妪身侧擦过的刹那,却有风铃一样的异响掠过灵海。
禁制波动。
只是这扰动实在太快,来不及捕捉便消失得了无踪影,连那刹那的感应都沉入海底,仿佛只是她一刹的错觉而已。
还未开口,身侧男人已似有所觉般止住脚步,不可察觉的神识雪一样拂入她经脉中。
一切无迹可寻。
姜央一手覆上心口,搭着他衣襟凑上去,才要耳语些甚么,那老妪却在此时转过身来,一张沟壑纵横、有如枯木的脸正对上她流转的目光。
她目光清亮,含着笑竭力显得亲和,见少女毫无惧意,才敢走近两步。
老妪似乎全不畏惧一旁妖力莫测的玄衣男人,一手挎着装满绢带的藤篮,挪动时步履蹒跚:“姑娘,是才化形不久罢?”
沙哑得像是饱经妖域千年风沙的磋磨。
大约是久未与旁人打交道,她一手搓着衣摆,难掩拘谨,周身全无力量波动。
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姜央一时尚未摸清那点扰动是甚么,身侧高大的玄袍身影略略侧身,不动声色地隔于她身前。
“这是您的妖宠?”老妪慌忙解释,“老婆子没有恶意,只是初具人形的幼妖法力低微,不宜在烈日下久留。”
楼归寂垂了下眼,果然见她被枝叶间隙泄露的日辉灼得微红的眼尾。
他嗓音淡淡:“多谢。”
老妪摆了摆手:“猫妖幼年期最需要亲近之人抚慰,大人当多多留心才好。”
说罢,便又抱着那不离身的藤篮,颤颤巍巍走远。
姜央恍然回眸,果然发觉这长街每一棵树都被她系了长长的紫色绸带,在午后的熏风里飘摇翻飞,汇作流动的雾海。
似乎是某种祭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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