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伪骨]》
学校里有一条绿荫道,两侧开满了成片成片的国槐。
温瑾每晚回宿舍打那儿经过的时候,总有树叶落下来,薄薄的一片,不打招呼地从头顶刮过。
温瑾话少,回得也晚,进门时总带着股潮冷气息。
因而,其余舍友与她相处时,便总是不自觉要客气那么一点。
舍友来自天南海北,其中一个,和异地男友谈着恋爱,每晚趴在走廊栏杆上煲电话,一天不落。
偶尔的时候,温瑾从廊上经过,那女生会和她点头打个招呼,客客气气的一句,你好。
对舍友们而言,温瑾还是太疏离了些,总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温瑾,周五的聚餐一起去吗,和同系的几个学长一起?”
“不去了,你们去吧。”
温瑾笑笑拒绝,说周五晚还有在校外的兼职。
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久而久之,舍友们便都不再多问,默认她一概不会参与。
她身边也有男生在追,两三个,本系和外系的都有,无一例外都被拒绝。
他们之中,有的放弃,有的还在坚持,但都不至于穷追不舍。
于是很快,热闹散去,温瑾照样一个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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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在北方,不常有雨。
但饶是如此,温瑾仍记得每日出门带伞。
有一天,下了场大雨,舍友在群里求助,她折转回去接人,把人接回宿舍时,路过同系一对在伞下接吻的男女,二人吻得难舍难分。
舍友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扯她衣袖,看,那不是几天前还在追你的学长?
舍友声音忐忑,像撞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温瑾回头瞥了一眼,居然记不起那人是谁,反应不大。
回宿舍温瑾拿上衣服去洗了个澡,披着半湿长发返回宿舍时,哗一下,发尾一滴水珠滚进耳廓,声音便似隔了一层。
“温瑾别伤心,逃过一劫。”
“说真的,别伤心啦。”
舍友都看着她,温瑾已经低下头去,认真编辑起了一条信息。
“哥,学校组织了一场体检,我贫血已经好转了,什么时候有空,你也去体检一次吧。”
她发完抬头,眼神柔和明晰:“谢谢你们,我不伤心的。”
由于太过镇定,反倒会令人脑补出几分强撑意味,于是,舍友们彼此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不再多提。
想是在忙,那条短信江予迟过了几个小时才回,答应过后,问她在学校里钱够不够。
温瑾起身走至阳台,一个电话拨过去,开口轻唤了一声:
“哥哥。”
那头没有立即说话,温瑾伸出手指,轻沿着听筒刮了两下,声音不自觉带着笑:“江予迟。”
耳畔这才有动静传来:“在学校还好吗?”
温瑾点点头:“很好。”
彼时已是2011年中旬,京沪高铁虽已开通运营,许多西南部城市却尚未被覆盖。
温瑾回一趟蔚城,要坐9个多小时的硬座。
但国庆假期到来时,她仍然决定坐上火车。
国庆小长假的前3天,温瑾都在兼职,不想落下老板开出的节假日双倍工资,第4天,她背了两套简单的换洗衣物,坐上了回蔚城的火车。
到家时江予迟仍在电子城的小店里,家里空空荡荡。
温瑾进门冲了个澡,紧接着就换上睡衣,从柜子里翻出了那个有了些年头的mp3。
钻进被子,她听着耳机里响起过无数遍的淅沥雨声,仿佛翻过了千重山,万重水。
江予迟进门刹那,温瑾迷迷糊糊撩起眼皮,困意深重地喊了声哥哥。
轮廓中那一截剪影竟似清瘦许多。
温瑾以为,江予迟会问她,为什么不打招呼就返回家中?
他却没问,只伸出手,摘掉了温瑾有些漏音的耳机:“接着睡会儿。”
后半夜,江予迟洗完澡走进房间,一股热气氲进了空气。
温瑾翻身刹那,一双手像热绸一样压覆在她腰间,身后人自然而然伸出手,将温瑾整个人揽进怀中,额头埋在了她颈窝里。
接下来的一天江予迟没去店里,两人窝在一起听窗外的雨。
温瑾心血来潮,用花花绿绿的糖纸折起了千纸鹤,江予迟先是安静看着,随之,用一根细线,把她折的千纸鹤一个一个串了起来。
只是串到一半,他又突然丢了手里的东西,毫无预兆地偏过头去同她接吻。
房间昏暗,情动来得自然而然。
很快,世界就只剩下一张小小的单人床,时重时轻,时缓时慢,在被洇透的空气里不断地摇。
痉挛过后,温瑾转头,眼睛直勾勾看着江予迟,心底涌出了一股巨大的空虚。
“哥,等攒够了钱,就来北城做手术吧,我陪你一起。”
江予迟点点头,从桌上摸到耳机线,和温瑾一人分了一只。
屏幕泛了黄的老式mp3里,一个温瑾一无所知的歌手,正唱着一首她一无所知的歌。
这一次,耳畔终于有了旋律和人声:
我是只乌鸦乌鸦
我终日踉跄踉跄
我是只乌鸦乌鸦
我的眼睛很脏很脏
她说最天真的靡靡音
她在一刻不停地抚摸我
……
我是只乌鸦乌鸦
我终日踉跄踉跄
我是只乌鸦乌鸦
我的眼睛很脏很脏
她说最天真的靡靡音
她在一刻不停地刺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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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学校那日,江予迟将温瑾送到了车站。
而与之同来的,竟还有不知从哪里收到消息的疯女人。
疯女人多了个翻盖手机,是江予迟给的,仿佛怕她走丢一般,挂上了尼龙绳系在她脖子上,看得温瑾忍俊不禁。
只是看着看着,她忽而又有些说不清心里的滋味。
温瑾仍记得那个女人,秦清淞。
秦清松曾对江予迟说,对和她一样出身不硬的人而言,讲良心,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当的一件事。
可是江予迟……
他一直都很讲良心。
见温瑾发着呆,江予迟忽而开口:“下次我来找你。”
温瑾这才回神,立刻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江予迟便低头笑了:“元旦。”
哀鸣一般的铁轨震荡声已越发清晰。
疯女人忽而捂住耳朵,转头就向人少的地方拔足奔去,缩在角落望起了温瑾。
温瑾伸出手,认真和她挥了挥手,又看向眼前的江予迟,承诺认真得像是誓言:“哥哥,我们不会分开太久的。”
江予迟点了点头:“嗯。”
广播里,播报员已经用尾音上扬的语调通报起了不同的车次。
温瑾走出一段距离,一回头,看见几个同江予迟年龄差不多的大学生背着书包,说说笑笑与他擦肩而过,是过完小长假返校的男生。
她收回视线,继续朝前。
又猛一回头,却见那几张笑脸,早已晃荡着挡住了江予迟的脸。
再然后,他就消失在了温瑾的视线里。
我是只乌鸦乌鸦。
我终日踉跄踉跄。
莫名的,温瑾又想起了那段喃喃自语一般的唱词。
她掏出车牌,红色软纸票上,油墨打印出的蔚城二字清晰可见。
这已是温瑾往返两地的第三张车票。
临过站,温瑾攥紧车票向前走着,一抬头,一个戴着灰色帽子的男人佝偻着背,正急匆匆向站外走,逆着人群与她擦肩而过。
温瑾一下就顿住了。
帽檐遮住了那人的眼睛,温瑾只看见了他略微有些模糊的五官轮廓,以及唇边一圈淡淡的青茬。
温瑾愣了会儿才拿出手机,边走边给江予迟发了条消息:“哥,我好像看见了辉哥。”
江予迟的回复隔几分钟才来:辉哥判了六年,还有四年才能出来。
言外之意,是她看错了。
是她看错了吗?
温瑾放下手机,忍不住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搜寻了一圈。
喧哗人声在空中漂浮,车站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而先前那个戴着帽子的熟悉身影,早已消失在重重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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