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伪骨]》
空气里,一股浓烈的薄荷味荡进鼻息,是膝盖上活络油散发的气味。
温瑾膝上仍有余温。
低着头,温瑾盯着磕伤处那片青紫,脑海里闪过江予迟骨节分明的手,神思越发清明。
“还睡不睡了?”
江予迟那把嗓子忽然响起,几分喑哑,几分无奈,温瑾闭着眼在黑暗里僵硬转身,过了许久,才终于迎来了几丝睡意。
翌日她出门时,江予迟还没走,人站在阳台上,远远朝她看了一眼。
温瑾走近,只见他黑T恤上沾着灰,已经把闻歌那一堆纹身的机子整齐摞好,用家里不要的旧窗帘布罩得严严实实。
机子是闻歌留下的。
闻歌走时,没告诉任何人自己要去哪儿,东西也什么都没带走。
温瑾还记得,那时她浑不在意,让江予迟把她店里的那堆机子直接当二手处理了,钱她一分不要,都归他。
但江予迟一台没卖。
大中午最热的时候,他一个人来回好几趟,把东西一件不落搬回了家。
温瑾在一旁看着插不上手,那时候就觉得,江予迟其实是个挺念旧的人。
念旧的人,最容易被落在过去里。
-
十月末,空气最是湿凉沁冷的时候,温瑾开始频繁往电子城跑。
江予迟并不乐意在电子城见着她,冷着脸问过她好几次,为什么不在家待着?又或者像以往一样,待在疯女人凉快的地下室里?
而温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江予迟看来,电子城人头攒动,先不说吵,就是各路人马呼出的热气汇在一起,都能把人蒸出一身的热汗。
更别说这地方还聚集着三教九流,说起话来百无遮拦。
对面店子里有几个黄毛,什么波多子高桥子玛利亚子,两人动不动就疾病发作,跟报菜名似的报出一连串佶屈聱牙的av女星名,互相攀比谁知道的多。
有一次,两人越说越过分,掰完十个指头都没分出胜负,江予迟听得脸色越发难看,转身迈大步走向温瑾。
“回去。”
“可是我——”
温瑾在他身后坐一个下午,一堆荤油似的腌臜话能将她两只耳朵都给淹了。
江予迟挑眉问她:“可是什么?”
神情冰冷,嗓音粗粝,眼前人凶起人来可不开玩笑。
温瑾被江予迟吓得一怔,人还是不肯挪地儿。
她低着头,手里的笔在试卷上划得飞快,全神贯注做着道数学题:“可是我这道题还没做完,思路不想被打断,就五分钟,哥哥。”
江予迟只好忍了。
然而五分钟过去,他掐着表再一次看向温瑾,温瑾仍没有离开的打算,手上动作一刻不停,刷刷刷写起了另一道思路不能被打断的数学题。
“……”
江予迟忍无可忍,见怎么都赶不走人,只好翻出个mp3,冷着脸往温瑾耳朵里塞。
温瑾抬起眼皮刹那,看见的就是江予迟微微蹙起的眉。
雨声冷寂而温柔,将人潮织出的声浪隔在耳后。
江予迟塞给温瑾的耳机里没有旋律和人声,只有淅淅沥沥响个不停的小雨。
很多年后,温瑾得知那一类声音有个专门的名词,叫白噪音。
而在当时,她觉得自己听见的不是雨,是江予迟。
人们常用颜色来形容一个人,黑色是内敛,红色是张扬。
可用声音来形容,似乎并不常见。
但温瑾能听见江予迟。
尽管他不爱说话,大部分时候都保持沉默,温瑾却一直笃定地认为,她能听见他。
不是他那把嗓子发出的声音,而是他那个人,本身存在于世上的声音。
江予迟本身的声音,温瑾总是觉得,就是雨珠落在地面的那一瞬。
“哥哥。”温瑾看着江予迟,神情忽而认真了许多,“让我呆在这儿好吗?我不会打扰你的。”
江予迟鲜少刨根问底,但那一刻,他却看着温瑾的眼睛,直到她说出为什么。
温瑾:“我害怕。”
她是真的有些害怕,江才封一死,程春湘和他的婚姻关系便不复存在。
而就在前几天,警局里的人把死亡证明送到了家里。
温瑾不知道那张轻飘飘的证明有什么用,只觉得它像一个特意追来的小鬼,一刻不停提醒着她:就如闻歌说的那样,江予迟和她的兄妹关系像过家家,连名存实亡都算不上。
可她每一声哥哥都是真心的。
尽管她做了那样糟糕的梦,她每一声哥哥也都是真心的。
“害怕?”
江予迟哑声重复,不免觉得有些可笑,程春湘那样的人在身边她都不怕。现在换了他,她倒是怕了?
“你怕什么?”
江予迟又问,见温瑾没有要答的打算,心底陡然升起一股燥郁:“温瑾。”
他只叫了声温瑾的名字,旋即,手往电子城大门一指,意思是,回去。
江予迟几乎不怎么叫温瑾全名,因而,一旦真这么叫,就说明他懒得听温瑾东拉西扯了。
温瑾不敢真惹他生气,这才不情不愿点点头:“哦。”
可一个简单的哦字,出口时却牵连着深重的哑意,仿佛在他那儿受了委屈。
江予迟听得眉头一皱,又见温瑾指骨用力,纸上的数字写得僵硬潦草,猛然记起那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记起家里摔死过一个人的阳台,心想,他怎么连这都忘了?
温瑾低着头开始收拾纸笔,正准备走,江予迟突然替她拎起了包。
“跟着。”
温瑾惊讶抬头,亦步亦趋跟上前去,江予迟动作利落,几分钟就清干净了靠墙一侧的地盘,把主机、显示器、电脑……统统挪了个地方。
桌子上还有个用来装烟灰缸的旧鱼缸,江予迟直接拿去扔了。
“以后坐这儿。”
说着,江予迟收拾出了一个约莫半张桌子大小的地方,随之,把包往上头一搁,转身不搭理她了。
温瑾环望一眼,这里原是江予迟对着电脑给人装系统的地方,半包围的结构,能隔绝开外头来来去去的人。
她端详间,江予迟忽而回头,视线轻点着落进了她的眼里。
温瑾连忙坐直:“好。”
当晚到家,江予迟突然敲开了温瑾的房门,皱着眉问她,晚上睡得安不安稳。
“什么?”
温瑾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江予迟却二话不说就往回走。
隔壁,沉闷的动静忽而响起,温瑾上前,看见江予迟挪了自己房间里的床。
怔怔看着,她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原来,江予迟误会了她口中的害怕。
他似乎以为,她是怕江才封夜半还魂,才不敢在死了人的房子里待太久。
简单来说就是,怕鬼。
江予迟是以为温瑾怕鬼,才终于答应她待在电子城,与之同时,也才把床都搬得同她离近了些,怕她夜里睡不安稳。
于是这一挪,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回到了从前在鱼骨街里,温瑾敲敲墙一出口说话,立刻就能得到回应的那些时日。
只是那时候,温瑾总是会略去称呼。
而如今,每每有敲墙音在二人耳畔响起,其后总会伴随着轻而珍重的一声:
“哥哥。”
接下来的一整个寒假,温瑾都和江予迟黏在一起。
展柜里各式各样的U盘是什么价位?有多大内存?
柜面上各式各样的配件用于什么场景?有什么作用?
温瑾待久了,耳濡目染,偶尔也能答上几句,能替江予迟分走几件简单的活儿。
但江予迟不喜欢她掺和这些,温瑾心里有数。
大部分时候,她还是安安静静坐在他身后。
只偶尔,在他忙得颈上沁汗的时候,会将试卷虚虚折成几折,一边听着耳机里的英语听力,一边自然而然伸出手来,在他身后轻轻地扇。
于是,日子久了,人们渐渐都已知晓,电子城有一对话说得不多的年轻兄妹,感情很好。
而每当有新来的客人问起温瑾时,江予迟回头瞥她一眼,回答往往无比简短:“嗯,我妹妹,温瑾。”
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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