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采茯苓》
茶肆里,醉汉捂着额角离去。
一铁棕色短打小厮行色匆匆,噔噔噔跑上楼,怀中紧紧抱着一丝绸包袱。
近前跪下回话,“公子,已替您寻来翡翠卮。”
秦当归起身执杯,“果真是葡萄美酒夜光杯!配得上小娘子!”
白术瞧着公子处理了醉汉,收了琼杯笑逐颜开,大着胆子进来回话。
“公子,白术奉钧旨,事已办妥。”
“哦?甚好!哈哈哈哈……”
秦当归那双黑曜石眸子,不似方才湍急锐利,多了一分超逸。
一阵肆意洒脱笑声,若酒香萦绕雅室内,霎时熄了些许日光的灼热。
他恣意拂袖,双目骤亮,不觉朗声笑叹:
“纵是月光杯,也不及青娘子的糕饼!速拿来我瞧瞧。”
复又取漆盒观之,目色粲粲然,若瑾瑜沉于玄墨之中,似真青龙挑尾剪水,
“列位瞧瞧!小娘子人真实诚!此非蕊宫仙饼耶?”
小厮和使女纷纷赞叹,啧啧称奇:“小娘子莫不是仙?”
秦当归嗔了眼:“痴语!分明是血肉之躯。”
笑语方歇,秦当归不觉目若远山含烟。
彼时御医馆前,她求医不得,昏厥之时,秦当归曾亲救过她……
复又拊掌而笑,眉宇几多傲气,“谁言她空乏李娘子鬻绣于市的玲珑?分明是林下风,能出谢道韫之右!压倒须眉也不为过!”
白术和虎子对视窃笑,“青娘子是当仁不让的赤诚才女也!”
秦当归露出志得意满之色,见漆盒内列十二式细点:
珍珠玲珑糕莹若琉璃,洛神胭脂卷形肖竹节;
四神安眠饼状如铜钱,七白驻颜糕似七瓣莲;
防风止咳酥作叶片形,阿胶牡丹饼镂云霞纹;
紫薯魔芋球若紫晶丸,葛根抗饿糕有年轮印;
荷叶轻身包翠色逼人,山楂纤腰卷细若毛颖。
惟那色若春花之糖环饼者,众人不识。
当归眼尾精光一闪,甚觉得意,“你等怎知!我在她面前,犹算蠢物!这糕饼如此新奇,满天佑也找不到第二!”
分赏了些给仆从后,扼腕道:“果是伊!想那小娘子眉目灵秀,精于庖厨又何足怪……吾遍寻四方,竟忘了禁中!初遇似惊鸿,再会若惘梦,三顾方识卿!”
见茯苓玫瑰饼玉质桃花状,花心沁蜜,更添宫样。
思其若非孤女,焉得市井谋生?
顿生恻隐。
虎子轻推漆盒向前,眸光似黏在糕饼上,“公子,不若尝尝!”
秦当归眸一凛,掌风扫开虎子的手,兀自品尝:“既得重逢,必护其周全。”
虎子喉间微动,笑谑道,“侯爷若骤露身份,恐惊飞燕。”
当归正色,复又捻起一饼,赏予虎子,“她若为玄鸟,吾即巢君!她若作神女,吾即司命者。她若乌衣,吾即皂隶!《抱朴子》云,玄禽解阴阳,吾甘为飞幕之栖。”
众人恍然未解时,秦当归吩咐急脚小厮道,“将这密信和几盒糕饼送回侯府。”
小厮领命下楼,白术敛衽答:“秉公子!青娘子鬓边确簪一素银柳叶簪,唯形制稍小。奴婢打探了,言乳母所作。”
秦当归当即神采飞扬,星眸幽幽,似越过窗棱,窥见往昔情景:
“我方道,不会错!素银簪子就是证据!她那张小脸,一点没变……八年了。”
“将军英明神武!恭贺将军明珠复得!”虎子率先叉手跪赞道。
满屋子小厮婢子齐声道,“恭贺将军双喜临门,宝剑归鞘,佳人复得,此乃圣眷忠良!”
秦当归立刻摆手,示意众人起来,“日后只可称某「公子」,白衣剑儒、刘当归!”
笑声未尽,忽地蹙起眉道,“外面何人喧嚷。”
原是众茶客寻香至此,嚷着,
“重金求这位郎君,让渡些个细甜尝尝!”
人数之多,言辞之切,实为罕见。
秦当归见都是贵客,自是轰不走的,又觉是上佳机缘,便作礼道,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承蒙厚爱,刘某乐意为之!青记细甜糕饼,某甘之如饴,邀诸公雅鉴!”
取了糕饼果盒,分赠于茶客。
“各位!香茗虽雅,独品无趣。若得诸君广为传扬,令二三知己共赏青记果子,则不负美食。”
打发了慕名而来的食客,秦当归派去的另一个小厮疾走进来。
“公子,青娘子应付诸客好手段,且听我细细道来……”
茶室内响起阵阵笑声。
正讲述故事的小厮笑的最大声。
秦当归眸光定在楼下那青色身影上,耳朵却竖地尖尖。
嘴角扬起来的弧度恰好微不可察。
青黛应付顾客的妙语连珠、善解人意、不卑不亢和随机应变,被小厮一字不落叙述给他,
“哈哈哈哈……饶胡商半包糖,饶小童一包半!该宰的宰,该送的送!泾渭分明!不愧是我看上的小娘子!”
言罢,冷眸中迸出野火般炽烈,从木匣子随便抓了一把碎银子,扔给小厮。
小厮乐呵呵接过,转身下楼。
秦当归玉指轻叩案几,瞥了眼虎子,道,“去将苏掌柜请来……”
虎子领命而去,少顷,一身着淡绿灰褙子,举止娴雅的中年女子款步而至。
颔首淡笑后,敛衽行礼,“奴家见过秦将军!方才耽搁了,给将军赔个不是!”
秦当归不急着讲话,而是眸子若即若离地扫了老板一眼。
又瞥向雅间外疏离的几名茶客,问道,“不必拘礼,苏掌柜,我且问你茶食果子的事。”
苏娘子眸光微闪,似是略感诧异,“回将军,折煞奴了,您尽管问,奴家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音刚落,心下自觉不妥。
……难不成果子有甚纰漏?
苏娘子一双似醉非醉桃花眼,含情脉脉地暗自流盼茶盏间,方定心凝神。
秦当归并未点果子蜜饯,今日只自烹茶汤,自备吃食……
天佑朝民性风骚,好茶事。
蜜饯果子乃茶坊、茶肆必备果品。
更有茶客每日留恋茶楼,只为品尝果子茶食的……
茶室之客,并非只为品茶,更为尝鲜!
那市井新奇的果子,哪样不是从茶室传遍汴梁的!
便是今日汴河新宠、名动京都的蜜痕初也并未首创!
玫瑰茯苓饼,一早便是茶楼响当当的果子了。
谢家做了个茯苓玫瑰饼,不过是萧规曹随,谓之改良亦不算作!
苏掌柜桃夭双目斜睨,再一定睛分辨,便瞧见茶桌上的果匣子。
分明是炙手可热的青记招子。
难不成,秦将军关心起茶楼的果点了?
听闻今晨汴河来了位青娘子,伙计也打探到,此人手艺非凡。
一日便红遍虹桥畔,若没真本事断不能容于市井粗人口。
奈何,虹桥畔不养闲人,青娘子是否能立足,茶楼亦不知。
光有巧心思、巧模样也不成!
若是仅凭奸巧计,定被薛三娘这个照妖镜给揪出来!
苏掌柜便忖度着静观几日,若此人靠得住,再另行商榷与之定些果子。
莫不是……
秦当归并不知苏娘子心中的弯弯绕绕,直言道,“你这里除了荔枝膏、琥珀蜜、蜜煎金橘和梅子……还配什么果子蜜饯?一日用几多?”
苏娘子立刻桃目圆睁,内心更惊,怎的……这般详细。
就算是当家主君,也不至过问内宅主母掌管的果子吃食分量……
秦当归将军东床未偶,为何关切此等琐碎之事!
况且,她早知,其有白衣剑儒之称。
虽才华堪比谢安,却因效仿嵇康阮籍大贤,与一般俗夫迥然有别,更被多少贵女暗许芳心?
又因其性本淡薄,志在山水云风,自是卓尔不群,竟也会关心钱财一干俗事?
又瞧见少年眉心微动,似是有两分在意,更生了疑惑之心。
苏娘子立时敛去随意,吩咐小厮取果子簿来。
须知这金香楼虽名动汴京,却也不敢轻慢这位龙骧卫上将军。
侯府秦氏世代将门,嫡子年方弱冠便掌皇城禁卫,何等荣宠!兼领提点刑狱,威严赫赫更兼椒房贵戚,实乃当朝新贵。
茶客中有人传其被贬赋闲,苏娘子却不见其困顿之色,自不敢怠慢,怎不仔细伺候着,“回禀将军,奴家虽不知确数,但一日千碟怕是有的!”
秦当归冷笑一声,道,“千?我竟不知!这茶室果子……倒是有利可图。白术,将那奇物示于苏娘子。”
话音未落,白术碎步而进,打开一螺钿果匣子,
“公子,这便是您言之另一奇物:青娘子唤作,彩虹糖,悦人眼目,甜而不腻!”
秦当归笑着抬臂,“苏娘子,有件事要烦劳……”
待其徐徐道出原委,苏娘子讶然不已,竟然觉秦当归清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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