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病娇弄死后决定和他硬刚》
碑林亭中,一方书榻。
洁白宣纸铺陈开来,孟殊台正执笔抄录《地藏经》。亭外四个年轻俊朗的和尚坐在环水小渠旁“嘟嘟”敲着木鱼,吟诵往生经文。
墨笔隽逸,龙飞蛇舞,消除业障的经文从笔尖流畅泄出,一句句祝愿逝者离苦得乐,他早已抄得烂熟于心。
然而下句起始,墨汁却在纸上下落成了个圆点。
乐锦安安静静来了,将两朵长茎莲蓬和一朵红粉荷花乖巧放在了他身侧。
孟殊台抬眸望向她,轻叹了一口气,将笔搁下。
“乐娘子……”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乐锦打断他,敛裙跪坐到他眼前,安分极了。
“我要回家去了,不会再打扰你。”
她推了推那荷花,让它更靠近孟殊台:“这是我起了一大早辛辛苦苦跑去寺后边的温泉旁摘的,向你赔个不是。”
孟殊台玉色指尖在书案上轻叩,没看一眼花蕊,只好整以暇盯着她。
乐锦垂眨着眼,一副失落表情。
“我只有一个请求。我来,是哥哥陪着的;如今他遭了难,我走,怎么能一个人?"
她歪坐下来,很是娇蛮:“洛京离疏州可足足千里呢!没人陪我怎么回得去?”
“乐娘子想托我找到乐郎君?”
乐锦点头如捣蒜,“其实这次来洛京本就是和你相看。既然孟郎君不喜欢我,那找到我兄长,我们兄妹二人一同回家去便好。”
她手指头戳戳孟殊台的袖子,比起前些天的动静收敛了不少。
“孟郎君神仙人物,就不和我这个小女子计较了好吗?”
眼前女子像小狗一样傻笑着摇头晃脑,孟殊台长睫忽扇,淡笑着应了声好。
他今日一身粉蓝装束,端庄静坐着仿佛天边流云般美好。
乐锦对他甜甜笑着,咽了咽发紧的喉咙。
装货。
这人会这么轻而易举接受她的示好?
她不信。
上一次就这么着了他的道,乐锦一见他这副了无尘埃的样子就发怵。
不过好在两人不再剑拔弩张,她接近他就能有苗头。
回去?
乐锦才不会放过任何折磨他的机会。
等找到了乐昭,嫁不嫁还不是她说了算。只要在乐昭面前撒撒娇,不信乐昭不听妹妹的。
印象中的孟家老爷和夫人是花灯下一对恩爱慈祥的璧人,除了作孽摊上孟殊台这么个混蛋儿子,再没有什么缺的了,应该也不是出尔反尔,撕毁婚约的人。
原来以退为进这招这么好用!现在所有事都走在正轨上,乐锦高兴得心里冒泡泡,脸上笑容多了些真心实意。
“郎君继续抄经吧,我给你剥莲子!”
她在华雁寺里什么助力都没有,光找道歉的礼物就花了好多心思,生怕孟殊台看不上。最后还是胡乱溜达着走到小沙弥向她指过的温泉处,发现了这几株荷花。
忽然福至心灵。
她把那一把莲子还给他。
圆润饱满的雪白莲子被乐锦一颗颗摆在孟殊台手边,像一排白色的棋子。
她专心致志剥着,这次真没打扰他。
“乐娘子在家时很受宠爱吧。”
“嗯。”乐锦没抬头,继续手上动作。
孟殊台轻笑,也没说什么,转头抄经文去了。
“你怎么不吃?”
乐锦没耐心了,生怕他不吃,指尖捻起一颗莲子就往孟殊台嘴里喂。
快准狠。
指尖擦过他淡粉的唇瓣,一触即离。
她眯着眼睛,像只小狐狸。
“好吃吗?”
孟殊台眼神里多了一分惊讶,凤目微圆,有点愣住了。
舌尖抵住莲子欲吐不吐,他迟疑半天,在乐锦弯弯笑眼的凝望中还是舌尖一卷,把莲子裹进嘴里侧含着。
腮肉鼓起来一小团,说话带了点含糊。
“莲子……得去莲心,不然会苦。”
“哎呀!”乐锦仿佛这才恍然大悟,没剥完的莲蓬往书案上一推,“我不知道呀……”
苦死你,就不给你去!
孟殊台哂笑着摇摇头,就这么含着未去芯的莲子提笔写字去了。
乐锦飞速扫视了眼他的侧影。
嗯,这下子倒有点以前的假样子了。
她正想得出神,忽然身后来了两年轻和尚。
“在这里!”
“我们的荷花……”
一人上前,双手合十对孟殊台一拜,诚惶诚恐:“孟郎君,这荷花与莲蓬可是寺后温泉边所得?”
他一语中的,言语中急切难掩。
“郎君不知,六月寺里正要开办法会,洛京众位贵人都会来参礼。这荷花是主持特意培育的名品‘法珠’,预备在法会上献给观音大士……”
另一个情绪更加外露,来回跺脚,咬牙恨道:“主持特意吩咐我们守着这荷花,昨儿还好好的,今儿就毁了!”
乐锦双目瞪大。
天杀的,这原来是人家寺里的宝贝。
她一根手指颤颤指着已经被“糟蹋”完了荷花和莲蓬,“它长在寺外边,我以为是天生的。”
两个和尚都看着她,四目严肃,静默不语,非常不满她这个解释。
“对不起!我看许多人都取走了温泉的水,就觉得那里的东西可以取用……它们还能救回来吗?”
乐锦脸上火辣辣的。从前有次脚底踩油摔了给客人上的汤,滚烫的汤淋了自己一身,还被满店的客人盯着笑话,就是这样的尴尬和恐惧。
那性子急的和尚直接怼她:“救?天底下就只有一株的花,怎么救?救也来不及!你能把泼出去的热汤再收回来吗?”
乐锦没了声音,只觉得脑袋天旋地转,自己快站不住了。
微风扰动了碑林的曲流,在薄而明亮的曦光里泛着碎碎鳞波。
孟殊台抬手至唇边,下巴一低,张唇从贝齿间掉出一颗湿润温热的白莲子落在掌心,旋即握紧。
“‘法珠’不是什么稀罕物。孟家庄子上有一片池塘,种着数顷‘无量光’。小师父若要,到孟家取就是。”
他说的轻若无物,落在两个和尚的耳朵里却力重千钧。
“‘无量光’?是前朝弘慧法师从天竺求来的那种荷花?”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双手合十一拜,感念万分:“阿弥陀佛,郎君功德无量。”
乐锦牙齿松开下唇。
什么情况?
孟殊台在帮她?
正悄悄打量他,却和孟殊台的目光正正对上。
“荷花我虽可补添上,但乐娘子终究犯了错,如今可愿担责?”
一人做事一人当,乐锦点点头。
况且好不容易哄得孟殊台对她放缓了态度,可不能又给堵回去。
“当日纵马,今日毁花,两罪并罚……”
一颗心被他提到了嗓子眼,乐锦双眼紧盯着他的唇。
见她这般认真老实地听自己说话,像等待菩萨施愿的信徒,孟殊台嗓子里带上点凉凉的笑意。
“乐娘子便去供灯殿思过七天,也当是为受冲撞的百姓们祈福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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