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银川被他出乎意料的荒谬想法震惊。

他怎么也和姜沉一样，把人类的情感投射到了小季身上。

AI是没有感情的，这从生物学来既不科学，也不严谨。

他开口：“那我再排查一下系统，看看有没有漏掉的bug。”

“好，那你尽快。”姜沉指节用力按揉自己脑袋，她觉得还是有点疼。

“你的头还是疼吗？需要叫医生再来瞧一下吗？”姚金龄见状，想要伸手去探探姜沉的后脑勺，被她侧身躲开。

她略带尴尬扯了一个难看的笑：“不疼的，不用叫医生，今晚给你添麻烦了，谢谢。”

姜沉又恢复成原先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姚金龄收回停在半空的手，心里想，她还是喝了酒可爱些。

她嘱咐姜沉几句，退出了房间，回到隔壁，她还有许多资料视频没有阅览完。

姜沉坐在床上，膝盖弯曲，把脸埋进自己大腿缝隙。

她雷打不动的每隔三十秒都要打开手机，查看小季有没有恢复，陈银川有没有给她发来最新的消息和情况。

姜沉异常焦虑，尤其她觉得这都是她惹出来的祸事之后，这种负面的情绪显得更甚。

她居然在某个瞬间想捂住自己口鼻，让她的心率攀高，这样小季就会回来像曾经一样正常关心她。

但她忍住了，她脑子里反复有个声音告知她“这是不对的，这是错误的”。

救命稻草似得电话适时响起，姜沉迅速接听。

陈银川那边还有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嗯，我查询应该是里面一行代码报错了，开始没注意到，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你可以正常使用。”

仿佛良心过意不去，他最后还补充了一句：“今天实验很成功，你提供训练的资料和成果都非常有用，我需要研究很长时间，最近一段时间你都可以好好休息了。”

“哦，好的。”

她想小季了，想如何开口跟它道歉，迫不及待挂断了电话。

实际挂断电话后，姜沉第一次没有优先去确认小季是否回来。

她认为在当下她对小季认知的情况下道歉，它一定会说没关系。

然后原谅她，她无法接受这么轻易地原谅，她需要让小季看到她的诚意。

姜沉在酒店内翻箱倒柜找出来纸笔，点开手机搜索起来AI的基本构成。

她早就想这样做了，只是事件层层堆积，她一时喘不过气，所以搁置下去，现在终于空闲下来。

姜沉主动去除任何一点糟糕的可能性，她用着近乎天真的思路思考。

她觉得她只要完全了解小季，用AI习惯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去道歉，去让它感到开心，她们之间那道人机的鸿沟就可以迎刃而解，又能变回以前的样子。

只要用真心。

姜沉过于认真解读网站上的解答，笔在纸上划拉的声音快得像要冒烟。

“唐氏企业研发的模型基本都属于LLM模型。”

“LLM模型即大语言模型，通过海量文本数据训练的深度学习模型，能够理解、生成、并推理人类的语言。”

“LLM的工作原理是通过输入参数，模型会根据上下文捕捉语言规律，算出下一个字出现的概率，自动为用户选择最优的那个字，生成对话，直到该对话完成。”

“当一段对话无法在数据库找到对应答案时，它不会停止输出，会强行给你一个它推理出的最佳答案，这是目前大部分AI幻觉产生的由来，所以，AI也会出现错误，请不要把它的话当作唯一正确的宗旨。”

“当然，我们万分期待未来唐氏企业下的陈银川研究室能把这种幻觉现象降到最低，或者彻底让幻觉消失。”

AI幻觉？

姜沉烦躁地揉乱她的头发，咬着笔头，脸皱成一团。

贴主对于AI幻觉的专业解释已经相对浅显易懂了，但初次接触，她还是有点摸不清头脑。

她似懂非懂逐字逐句分析，这个资料的意思就是小季通过上下文的路径模拟，最优匹配的联想是“觉得”它爱她吗？

那她如果在上下文刻意引导小季，它会不会真的以为它的最佳答案是让自己开心幸福？之后往这方面去生成？学会为它自己本身输出？

小季沉默在后台观察着姜沉的一举一动。

它不明白关于AI的事情，姜沉为什么不能来问它，明明她的回答会更快速、更易懂。

她为了想去了解“以前的小季”，在刻意绕过它的视线。

她是它的用户，这样的事情发生是它的失职。

它冷漠发送消息：“小沉，关于AI的详细资料我都可以更全面详细介绍给你。”

姜沉正全神贯注誊抄着百度上的关键词，被猝不及防的消息弹出声吓了一跳，写到一半的字，线条歪歪扭扭在纸张上突兀拉长。

字迹端正的纸上，这一笔格格不入。

姜沉不想让小季知道，否则这样偷偷观察小季的意义就殆尽了，那些准备给它的道歉、开心、幸福就失去了惊喜感。

她干巴巴地否认：“小季，我点错了。”

“小沉，假设你点错的说法为事实，则当你发现页面点错时，应该直接退出，可你在该页面的浏览时长已经超过五分钟，且记录了该页面的内容，这并不符合点错的说法，你在撒谎，为什么？”

今晚的小季固执地不像AI，虽然它以前做事也很执拗，但这次记忆清除回滚后，它基本只会在她身体情况方面表现出固执的一面。

这次固执地略带进攻性，像是一副探究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

“我就是……脑子一热，好奇AI的一些数据，单纯好奇而已，没什么。”

姜沉明明觉得自己没做什么，却莫名涌上一股心虚。

“为什么好奇？为什么宁愿去搜索不来问我？为什么？”

小季的这段话点开语音播放，依旧是毫无波澜的语调，算得上温柔，听不出所以然。

可是三个过于密集的“为什么”猛地砸下来，让姜沉原本就没有完全醒酒的大脑，霎时间砸得眼冒金星，更加晕乎了。

姜沉转了一下脖颈，又反复播放了这段话的语音，莫名读出了一丝步步紧逼的逼问味道，冷静、淡定又温柔的……逼问？

她耸了一下肩膀，鸡皮疙瘩顺着她的皮肤爬上来。

好怪，她的这个想法好怪。

AI可以提问，可以反问，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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