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茱萸》
君迁迟疑片刻,低低道:“定亲时曾看过你的八字。”
“不会吧!那玩意儿你竟当真?”金坠瞪大了眼,“我都没看你的呢!”
君迁道:“此前亦曾听四娘子提起过。”
“难怪。自从母亲走后,世上也只有四姊姊还记得我的生辰了。”
金坠叹了口气,仰头望着天穹尽头一朵洁白的游云,喃喃道:
“其实我从小就讨厌过生日,总想忘记这一天,却没办法忘掉……后日也是我娘的祭日。”
“抱歉,我不知……”君迁嗫嚅,“你母亲是何时……?”
“娘生下我后,身子一直不好。那年冬天,娘自感时日无多,便拖着病体带我上京,在金府门前的雪地上跪了一夜,求他们照看我。幸得老夫人开恩,让我母女留在府里。娘自那之后便一病不起,在来年浴佛节的后日走了——那天我刚满六岁。我那时以为,是我守在母亲塌前忘了去进香,惹怒了神佛,才送我这样一份残忍的寿礼。”
金坠戚然一笑,咬着唇说下去:
“娘是乐籍出身,进不得金家祠堂的。叔父派人将娘的遗骨送回蜀地的故乡,给了她哥哥一笔丧葬金。后来我才知道,我那舅舅带着钱进城去成了家,只将我娘草草埋在山上……这些年来,我从不曾去娘的坟前看过她。及笄那年,本想攒些盘缠偷偷去的,不慎败露行踪被关了禁闭,便再去不成了。”
君迁黯然道:“你母亲的墓葬……金宰执夫妇知晓此事么?”
“我的生父早已与金家断了关联,叔父叔母收留我这些年,又为我娘的后事出钱出力,已是开了天恩,怎好再拿这晦事烦他们?”
金坠不无嘲讽地叹息一声,垂眸轻语:
“是嘉陵王殿下。当初殿下与我相识不久,得知此事,亲自去了一趟蜀地,不仅替我重新安葬了母亲,还将整座山的无主之墓都好生修缮了——就为这一件事,我永生感激殿下。”
君迁欲言又止,柔声道:“蜀地距此不算远,你若想前往祭扫……”
“我还得在隽娘那儿做工呢,哪能说去便去。再说盘缠也不够啊。”金坠苦笑,“我在屋中为母亲设了灵位,后日只能先在这里陪她说说话了。待今后得了钱与闲,定会去墓前看望她的。”
她收敛了哀色,复又扬起脸来眄着他:
“光顾着说我了。你呢?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君迁回过神来:“是七月,还早。”
“七月哪一日?”
“初七。”
“鹊桥会?”
金坠十分惊讶,见他当真点了点头,噗嗤一笑道:
“那可真是个好日子呢!正巧我也算得个流落人间的织女,你喜欢什么纹样,届时我织些送你做寿礼吧。”
君迁莞尔:“那真是受宠若惊。”
金坠正色:“不用惊,礼尚往来便好——话说回来,你打算送我什么寿礼?”
君迁抿了抿唇:“你不是不打算过生日么?”
“流水无情落花有意,我不过你就不送?”
“你想要什么?”
“你想送什么?”
“你猜我想送什么?”
“我知道你葫芦里卖什么药?等等,你不会又同聘礼一般送我盒药吧?”
“你不喜欢?”
“你以为人人都如你一般是神农再世,爱品百草?你非要送也无妨,先说好,我只欠你那山茱萸果的十金,你可别再卖我什么灵丹妙药,到时又来狮子大开口!”
君迁淡淡一笑,垂目望着被风拂动的萱草花丛,认真说道:
“那十金你不必还了……上回说好的。”
“何时说好的?”
金坠此言一出,旋即想到几日前两人被关在凤凰山药王庙石窟中的那夜。刻在窟壁上的那些忏悔私语幽幽盘旋眼前,她撇撇嘴,自嘲道:
“好吧,你我也算狭路相逢泯恩仇了——然而我一向是个言而有信之人。我在隽娘那里领的绣活下月便交工,届时工钱入账,正好还你。”
“可……”
“别急着谦让,这钱不是给你的。刚巧你在凤凰山的药王道场开张,用这钱去买些药具药材,权当我为施济事业攒些功德了。”
君迁闻言一时诧异,见她满脸严肃,只得颔首道谢,又正色道:
“施济局之事进展顺利,若无意外,下月便可建成启用。届时我安顿好这里的事,便送你回……”
金坠截住他的话,冷笑道:“送我回娘家?叔父在朝中栽了跟头,若再见到我被人撵回家去,指不定气得绊倒在门槛上了!”
君迁一怔,淡淡道:“你若不愿回帝京,亦可去别处。”
“别处?别处是哪儿?海里,还是天上?”
她心中蓦然涌起丝丝凄楚,间杂一股无名的愠怒,冷着眉眼直瞪他,脱口而出这几句质询。君迁不语,敛眉静望着她,目中微澜,似有所言,终究只是沉默。
二人相顾无言,金坠冷静下来,收敛异色,冷冷道:
“抱歉,我又耍性子造口业了。别处便别处吧,海阔天空,终归有我容身之地。”
语毕兀自转身,面向金绣毯似的萱草花丛,迎着暮春的暖风闭上双眸。
“不想这些了——此刻我只想躺在这里,好好睡上一觉,什么梦也不做,只是睡觉。最好一觉醒来,仍然是夏天,花也仍开着,而我已将一切都忘掉了……”
“有些事,或许还是记得更好。”
君迁忽轻轻在她身后说道。金坠一愣:“譬如呢?”
她俯身折下一枝萱草,回身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不语,又折下一枝来,逐片扯下那金闪闪的花瓣,两指一松,任由它们飘散在风中,回过头来望着君迁: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世上的草药那么多,你当初为何独送我一盒山茱萸果?”
君迁一怔,欲言又止,垂眸道:“备聘礼时正巧在手边,便随手取来凑数。”
“随手?原来你当初是在药园子里给我挑聘礼的啊?”金坠嗔道,“良药三千,你偏选中这一种。看来我与这小红果子的缘分还不浅呢!”
她曼声自嘲,又扯下一枝金萱草来把玩。君迁正想说什么,身后忽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儿:
“好好的花儿,你扯它作甚!”
金坠闻声回首,瞧见方才那狸花猫消失的花丛中嗖地蹿出个小人儿。是个十来岁的男孩,浑身灰扑扑的,活像个刚用泥捏出来的摩睺罗。若非不信怪力乱神,她还以为是那只狸奴成仙了呢。
男孩见她瞅着自己,毫不客气地嚷道:“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金坠扔掉手上扯光了花瓣的梗子,冷冷道:“怎么,这花儿是你种的,别人都摘不得?”
摩睺罗理直气壮:“是我先发现的,都被你扯光了,别人想采可怎么办!”
“那你说说,这花叫什么名,说对了就让给你。”
“凭什么不是你说?”
“你这么机灵,我考考你呀!说吧,这叫什么?”
“这……”
摩睺罗面露难色,歪头盯着面前成片金色野花。正语塞时,一旁花丛中又有个女孩子的声音道:
“这是疗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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