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珰》
李照那一笑,让卿云忐忑了好几日,待见李照一切如常,这才终于安下心来。
“安公公好。”
卿云恭敬行礼,安公公也笑眯眯地回礼,“折煞了。”
卿云和一干人等在门口静静等着,他冷不丁道:“长龄公公今天出宫办差去了。”
安公公也以极小声回道:“是啊,他出宫采买去了。”
“长龄公公原本想带上我,可惜太子这儿不放我。”
“太子如今也是一日都离不开你啦。”
“安公公这话才真叫折煞我了。”
里头有太监出来开门,安庆春朝后使了个眼色,众人便一起进入,安庆春还让了卿云先走,卿云也不客气,直走在前头。
李照坐在床上,一眼便瞧见卿云,笑道:“你走那么前做什么?又不会伺候。”
卿云不在那些琐事上下功夫,李照身边有的是会端茶送水、穿衣整理的太监,他便是在那些事上独占鳌头也到底没什么意思,他冲李照笑了笑,“我走前头,让太子瞧个高兴。”
太监们已经上前,李照展开手臂,让他们披上外衫,围在他身边有七八个太监,他却只看着卿云,也只有卿云敢看着他,李照道:“有这么臭美的奴才吗?”
卿云笑嘻嘻的,就这么站着,一点手不伸,待李照起身时,这才拿了一旁太监捧的玉环,他也不立马帮李照系,而是先拿在手里把玩,“殿下,这玉环是您那日救我时佩的呢。”
李照浑不记得了,瞥了一眼,“哦?”了一声,“是吗?”
“我可记得真真的,伺候了太子您这么多天,可算把它盼来了。”
李照笑道:“你既这么喜欢,要不赏了你?”
“太子殿下又在打趣奴才了。”
卿云收放自如,跪下替李照系玉环,他模样认真,活儿虽简单,却不马虎,那神情像是做什么天大的事。
“好了。”
卿云系完玉环,仰头冲李照笑。
李照照例是先抚了下他的鬓角,再夸他一句,“有长进。”
卿云笑道:“既有长进,能不能向太子讨个赏?”
李照将手背在身后,冲旁边一圈太监笑了笑,“瞧瞧,这小奴才,成日里一张嘴就是讨赏。”
其余太监也都凑趣地笑了笑,却也并不敢接话。
李照看向卿云,道:“你说,想要什么赏?”
卿云道:“长龄公公今日出宫玩去了,我也想去。”
李照笑了笑,“他那是去玩吗?那是去办差的。”
“我从小到大还没出过宫呢。”
“是吗?”
李照道:“你休沐时也在宫中?”
“什么是休沐?”
卿云一句稚言叫李照哑然,李照也不是没见过比卿云年纪更小的太监,却也没得像他这般未经雕琢,连耍心计都分外愚拙,倒叫他不忍心下手修剪棱角了。
李照轻拍了下卿云的脑袋,卿云笑了笑,送李照上了轿辇,李照半倚着,斜过身对卿云道:“你乖乖的,若是不犯错,过几日我找机会带你出宫玩上一回。”
卿云连忙行礼,“多谢太子殿下。”
李照手指刮了下卿云的鼻子,又道:“要乖乖的。”
卿云笑着说他记着了。
目送李照的轿辇离去,卿云方才回身,他回身过去,正见安公公带着人要走,他轻唤了声,“安公公。”
安庆春停住脚步,原地转向卿云,笑道:“卿云小公公,何事?”
“安公公,不知你是否有空闲,我有些事想请教你。”
“你们先回去吧。”
安庆春对下首的几个小太监道,小太监们低着头,训练有素地撤了下去。
安庆春道:“卿云小公公,你成日里除了伴着太子便是在屋中休息,也没在东宫里头好好逛过吧?不如我带你去那边园子里逛逛?咱们边走边说?”
卿云笑道:“那自然再好不过。”
两人便一面说一面往东宫的花园走去,也亏得一个是东宫的大太监,一个是太子跟前得宠的太监,这才稍得了这点自由,否则两个太监在东宫随意行走便是不合规矩,要挨板子的。
“长龄公公真是忙,”卿云道,“我瞧他成日里不是看账本,便是盘庄子,我平素里同他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安庆春道:“是啊,也难为他,小小年纪肩挑了这么重的担子,不过也是太子信任他,原本这些事都该家令寺管,可太子心里头还是记着他的功劳,把那些事都交给了他办。”
“功劳?”
卿云道:“是什么天大的功劳,叫太子对他如此偏爱?”
安庆春轻轻瞥了卿云一眼,见他神色好奇,便微微一笑,“这是多年前的事了,你师傅没同你提过?”
说起瑞春,卿云心中又是不大舒服,笑道:“东宫规矩大,哪是什么事都能让外人知道的呢。”
安庆春道:“这你便说对了。”
卿云再要询问,安庆春便顾左右而言他,不肯交代,卿云知晓问不出,也不强求,只和安庆春也闲谈几句,待到时候差不多,便托辞告退。
他这一番行径,原不为别的,只是试探安庆春对长龄到底如何计较,也是向安庆春透些意思,他与长龄虽同住一屋,却并不怎么相好,也算是在安庆春那埋下颗种子,且看日后有什么收获吧。
长龄傍晚回宫,将手头的事务交接清楚后便去回见太子,卿云正在一旁随侍,长龄进来后向太子行了个礼,便将今日所办差事一五一十地呈情,他只说到一半,便被李照打断,“好了,每回都那么啰嗦,你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去歇着吧。”
“是。”
长龄也不多言,随即便退下。
卿云余光看向太子,李照全程虽未看长龄一眼,可便是如此,才足见信任。
长龄办差,李照从不追根究底,全放任他去,卿云从旁听着,里头钱帛牵涉甚多,李照竟也从不疑心长龄会中饱私囊。
卿云想若是那么多钱帛经他的手过,他可少不得要捞上一笔。
到底是什么样的功劳会叫太子如此信任长龄?安庆春神神秘秘的不肯说,卿云和东宫其余人也不亲近,若是当面问长龄,似又不大好。
卿云又悄悄看向了李照,李照早察觉他那双眼睛不停地往他这儿瞟,只假作不知,思来想去其实也就是个奴才罢了,便是多看两眼又如何?他也不过是想讨主子欢心,他既做了主子,合该更宽心仁厚才是。
只这小太监还另有逗趣之处,便是喜好拈酸吃醋,时不时便要告长龄的状,急着分宠似的,李照觉着有趣,又想卿云不过孩子心性,便纵着他去,也是看个新鲜,横竖也不妨碍什么,此时便兴致勃勃地等着卿云如何作怪。
卿云浑然不知他李照面前给长龄上眼药的那点心思早已被看穿,心中犹疑着要不要从太子这儿旁敲侧击出什么,又拿不住太子的性子,怕万一惹恼了李照反倒不美,于是只试探道:“太子殿下对长龄公公真是信任,叫我好生羡慕。”
李照终于等得卿云发作,嘴角方才想笑又压住了,淡淡道:“是么?我对你难道不信任么?”他一面说,一面摊开手,他正在处理公事,那公文就大剌剌地现在卿云面前,“这么机密的东西都由得你瞧了。”
卿云撇了撇嘴,“太子欺负我。”
李照道:“这从何说起?”
卿云瞥他,从他神色上瞧不出什么,便轻声似撒娇又似埋怨道:“我又不识字。”
李照哈哈大笑,他笑声爽朗,叫卿云脸都气红了。
被李照罚过那一次后,卿云对李照便再无当初那一点点的好意,心中原还是恨李照,只是强压着,恨也当作不恨。
李照见他脸红,以为他是羞愧,又见他腮若桃花,很是可爱,便道:“是我太忙了,忘了要教你写字。”
“太子事忙,不敢叨扰,”卿云道,“我也想长进,想跟长龄公公学着认字,可惜长龄公公便是不肯教,殿下,长龄公公的字是你教的吗?”
李照微微收敛了笑意,“不是。”
卿云道:“那长龄公公怎识得字,又会看又会写的,不是说宫中太监不学那些吗?”
李照轻垂下眼睫,再抬起眼时,卿云便浑身一紧,那日转瞬被李照厌弃的情景重又回到他脑海中,他心下不由揪了,内心既胆怯又惶恐,他几是想也没想地便靠近了李照,手先抓了李照的袖子,紧张道:“殿下,是奴才多嘴了,您别动气。”
李照原未动气,见卿云这般紧张,又想起卿云方才来东宫时那百无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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