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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珰》

10.第十回

“宫里头得宠失宠,那都是一夕之间的事,从云端到地底,叫人反应不及,一夜之间,就什么都变了,宫里便冷清起来……皇上……您为何忽然不宠爱臣妾了……”

惠妃哀怨疯狂的脸又浮现在了卿云眼前,一双幽深怨毒的眼睛直在他的脑海中转个不停。

他已经五日没在太子跟前伺候了。

头一日,卿云以为太子是小惩大诫,还期盼着第二日能去赔罪,尽管他也不知道自个儿到底犯了什么罪,可到后来他才明白了过来,原来他同惠妃一样,是失宠了。

长龄说太子事忙,太子一忙起来,就不喜欢身边有人待着。

卿云能说什么?他知道求长龄也没用,只默默忍受了,总不能学惠妃那般发疯吧?

卿云沉住了气,不沉住气也不行,否则只能叫旁人看笑话,他如今和长龄独住一屋,只要他不出去,倒还可以免去那些冷眼讥笑,只是长龄却也陡然忙碌了起来,晨起离开后,一直要到深夜才回。

长龄这儿什么都好,便是什么都要自取,吃的喝的,也不会有人平白送来,卿云午间等不到长龄回来,只好自去膳房。

太监们消息灵通得很,卿云方才失宠,膳房里的太监们就开始对他不复从前,真如惠妃所说,宫里的人全都是见风使舵、捧高踩低的,但凡落下去,不知多少人急着来踩上一脚。

“哟,这不是卿云小公公吗?”

太监冲他作揖,笑嘻嘻道:“给您请安了。”

卿云板着脸充耳不闻,直去拿桌上的一碟馒头,他的手才伸出去,立刻被人压住了,“诶?这是什么意思?”

卿云抬眼,“什么什么意思?”

“急赤白脸的就拿我们膳房的东西,卿云小公公,没这规矩吧?”

卿云道:“我要用膳。”

那太监懒懒道:“用膳的时辰已经过了。”

卿云知他这是故意刁难,又认出那太监的声音,便是那日在背后编排他的人当中一个,心中不愿,却也只能冷冷道:“倘若长龄来取,你也这般对他说吗?”

“好个刁货,”那太监阴笑了一下,放开手,后退了两步,目光从上往下打量了卿云,又冲着一旁另一个太监道,“果然人生得标致,出路便是多。”

另一个太监不愿掺和这事,啐了一口,“要饶舌便出去饶舌,没得拖人下水惹是非。”

那太监哈哈笑了两声,“就知道你是怕了,也是,长龄公公的人,谁能不给……哎哟——”

随着瓷器破裂的声响,那小太监痛得往后退了两步,一抬手摸到额头伤处,眼睛登时直了,血!他凶神恶煞地抬起脸,却见卿云手攥着碟子边缘的碎片,小脸冰冷地瞧着他。

卿云心里头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恶气,那日福海眼中邪念闪动时,他心中几乎是冷笑着感到了一种畅快,因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出了那口恶气。

他想杀了福海,想一刀捅进福海的肚子,再将拿刀拔出来捅入福海的眼眶,将他那一双贱招子给挑出来,狠狠地用鞋底踩上一脚。

“你敢打我?!”

东宫规矩大,太监们私底下纵有龃龉,顶多也就是打打嘴仗,互相在饭食里吐两口唾沫,再怎么也不会动起手来,这要闹上去,可要小心被赶出东宫,这小太监素日脾气急躁,惯会尖酸,也不是单对卿云,便是这个性子,只没闹出过事来罢了,未料卿云人生得娇弱,却是个狠的。

“好、好、好……”

那太监连说了三声好,扭头望向其余众人,“你们可都瞧见了,我可什么都没说,青天白日的,竟就这么动起手来了!东宫可没这样的规矩!”

“算了算了,”有人劝道,“得全说得有理,你若不饶舌,怎会惹是非?”

“别。”

另外那小太监拔腿就走,“我可忙去了,别扯上我。”

其余小太监也都不愿惹事,纷纷回避。

那受伤的小太监见没人支援,又心里省得卿云到底是还和长龄住在一块儿,只能暂且咬牙忍下,冲卿云脚下重重啐了一口,肩膀用力撞了卿云,率先走了出去。

卿云手里攥着瓷器碎片,掌心也被划伤了,一地的碎瓷片就堆在他脚下,他也不管,扔了碎瓷片,重又拿了碟馒头走人。

身后小太监嘀嘀咕咕,抱怨地收拾残局。

回到屋里,卿云这才浑身都垮了下来。

如若不是他还住在长龄这里,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卿云面上一丝一毫的神情都没有了,冷冰冰的,既像木偶,又像瓷人,没有半点生气。

他这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吗?能这么过下去吗?倘若哪天长龄将他赶到下房,那他就真的全完了。

卿云虽未曾真正与太监同住过,可早已从惠妃那里将宫中最黑暗恐怖之处都听了个遍,再兼瑞春死于非命在前,福海欺辱在后,他心中深知若真落到那般境地,他想要保全自己是断断不能的。

卿云浑身一阵阵发冷,他忽然又想起瑞春,瑞春说他将他锁在玉荷宫里其实是为护着他,外头的风霜雨雪不是他能经受得住的,他保不住他。

他不信。

卿云抱紧自己。

他偏不信!

*

“殿下,这是三月的账。”

“搁这儿吧。”

长龄将账册放下,垂首静立,不知过了多久,听得太子轻轻的搁笔声。

“你把这些供到母后那去。”

“是。”

长龄捧了那几卷经,躬身站着,轻声道:“殿下,是全供在凤仪殿,还是分些在听凤池?”

李照侧过脸,他轻瞥了长龄一眼,见长龄低眉顺眼一如往日,方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在我这儿耍心眼了?”

长龄腰弯得更甚,“奴才不敢。”

李照往后仰了,漫声道:“下去吧。”

长龄低着头退了出去,出了殿内,方才轻出了口气,又斜着脸看向天边高悬的太阳,又轻叹了口气。

伴在太子身边多年,长龄自认已算是对太子性情有所把握,在太子面前该如何当差,也只能拿捏个六七分,太子仁厚是不假,可再仁厚的主子也是主子。

如今太子对卿云到底是什么意思,长龄也摸不准,方才已算是大着胆子提了一提,太子的反应应当并非真的厌弃卿云。

长龄去宫中办完了差事,因心里记挂着卿云,便急急地返回东宫。

这几日他早出晚归,盖因手头事情忽然变多,他心里想着大约是太子的意思,不令他和卿云多话,他估摸着揣度上意,于是便顺服听从,不与卿云多说。

卿云这几日强撑着惊惶害怕,长龄也都看在眼里,他没对卿云说过假话,太子要亲自调教人,他是不好插手的,万一适得其反,岂不是害人害己?

只是长龄早晚进出,总瞧见卿云眼睛来来回回地盯着他,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心里到底不忍,那分不忍从初见时,卿云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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