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
隆安二十七年,小寒。
“夫人殁了。”
站在院里的小丫头听到消息一愣,随即松了手中笤帚,裙摆扫过地面,人影穿过长廊,一路小跑到侯府门口。
府外空无一人,府内却是另一番热闹。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尚未清扫干净,红色的高墙又挂上了白色的布条,小丫头喘着气,眼看丫鬟小厮人来人往,只为向所有人证明这座侯府的女主人已撒手人寰。
寒风刺骨,小丫头眼中全是不可置信,忽然,胳膊被人拽住连人一起拉到了角落的长廊,差点撞上匆匆去挂丧幡的小厮。
“前院的雪还没扫完,你跑到这里做什么?不要命了!”另一个丫鬟也没比小丫头年长多少,说着低眼瞧向四周,所幸此时此刻无人会搭理两个不起眼的丫鬟。
小丫头看着侯府挂起的丧幡,不禁眼中含泪,轻言道:“夫人身体一向很好,就是寒冬,也不至于卧床不起,怎么会突然殁了?”
另一个丫鬟连忙将小丫头的手拉了过来,一根手指举在唇边:“嘘!祸从口出你不知道啊!我知道夫人平日里待你待我们都很好,可你别忘了,侯爷才是我们的主子,这里是宣义侯府,不是宋府。”
正说着,小丫头眼中含着的泪如一串珠子般一颗颗脱落:“要不是宋府没了,家主走了,夫人她……定是那安庆公主,害了家主不够,还要和夫人抢侯爷,可怜夫人嫁错了人,无依无靠也就罢了,现在连命都要搭进去。”
泪珠滑落在地,另一个丫鬟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从袖中拿出帕子替小丫头拭去脸上的泪痕,轻声道:“别哭了,这侯府我们是待不下去了,等夫人的丧仪办完,我们就离开。”
小丫头伸手抹去眼中还未掉出的泪,尽管很快眼珠子又湿润了。
“夫人嫁给侯爷十一年,打理后宅,料理诸事从未出过半分差错,甚至……甚至他宣义侯府满门都是夫人救回来的,他凭什么这么对夫人,自打家主离世,我们连夫人的面都见不到,可就他现在攀上公主这棵大树,不也是夫人千方百计为他寻来的。”
丫鬟两手抓住小丫头的胳膊,试图带她离开:“好了,这些话你知我知,可千万不能进了旁人的耳朵。”
小丫头低下头,鼻尖通红:“是啊!在这侯府里,我们才是旁人。”
话音刚落,一道红色身影便自长廊尽头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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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又是一场大雪纷飞,宣义侯府更是笼罩在白色的雾里,哪怕睁着一双眼,也是什么都看不清的。此时,大风卷起,偏僻小院的门框吱呀作响,雪地之上逐渐出现几人行走的痕迹。
“同床共枕十一载,终是同床异梦。”
宋缘坐于席上,头上珠钗首饰散落一地,桌上摆着一杯毒酒,七天,她已被困在这个地方整整七天。七日前,当朝中书令宋知良死于一场大火,宋府满门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骨,大理寺以府中走水结案,满朝文武无一人提出异议。
十一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雪夜,她晕倒在了宋府门前,被任中书侍郎的宋知良带回府上,以名贵药材捡回一条性命,同时,她成为宋府嫡女,代替那个病逝的“宋缘”嫁给宣义侯世子萧莛生,犹记得那是隆安十六年。
公凉宜手持长刀立于桌前,着男子装扮,见着风雪愈加凌厉,她转过身:“夫人,若我们冲出去,或有一线生机。”
宋缘一双眼从那杯毒酒上挪开,缓缓平视屋外,没了侯府夫人的衣装,素色长袍下几乎是一具被掏空的躯壳,淡淡的唇色仿佛一瞬就要倒了下去,憔悴的面目看不出任何锦衣玉食的过往,只剩一双黑眸撑在此处,不肯落下分毫。
她轻微摇头:“只怕院外的人就等着我们杀出去。”
公凉宜蹙眉:“属下无能。”
“与你无关。”宋缘忍不住轻咳一声,原本就因宋府大火伤了身,又被萧莛生关在此处,若说自己的身体还能撑住,那都是假的,或者说,唯有心中的恨念撑着她。
公凉宜蹲下身子从茶壶中倒出一杯冷水,犹豫一二后还是推到了宋缘面前。
自打进到这里,便等于是一具尸体,吃食不足,更是无人过问,宋缘一次又一次问自己到底为什么?可从自己身上又怎么会得到答案。
还是说十一年夫妻情深,曾经的海誓山盟从一开始,就只是幻影?
宋缘低眉看向那杯毒酒,如今要说这房子里最干净的,可能就是这杯酒了,毕竟每天都会送新的来,生怕药效不好,毒不死她。
“今日是阿耶头七,我能祭拜的竟只有这一杯水,”说罢,她端起公凉宜倒好的那杯冷水洒在一旁,“幸好,阿耶不喜饮酒,若有来世,只盼自己从未踏入天都,若上天垂怜,定要他萧莛生付出代价,定要安庆以命偿还,他们是高高在上的王侯,就能践踏别人的真心吗?”
许是天寒,宋缘的手指开始颤抖,还是公凉宜替她放下了杯子。
又是一阵寒风,她看向公凉宜手中佩刀,此时此刻,她悔恨一生拖累了太多人,公凉宜跟随她七年,一身武艺无处施展,如今,还要陪她在这里丟掉一条命,可悲自己已无力回天。
窗外传来脚步声,四人手持长刀进了屋门,一进来便亮出了兵刃,寒光刺眼,公凉宜第一时间拔出长刀立于宋缘身前。
这四人都是萧莛生的身边人。
“君子之权谋正,小人之权谋邪[1]。”宋缘抬眸开口:“怎么,是公主等不及了么?还是他萧莛生不敢来见我。”
死人中为首的那人瞥了眼窗外道:“夫人,不要让我们为难。”
宋缘撑着胳膊,用最后的力气让自己站起身,她挪着脚步,一步步走到桌前,走到公凉宜的刀前,自始至终没有看向窗外。
“为难?我早就是个死人了,真不知道我还能让谁为难!”
此话一出,为首之人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一副随时就要出刀的架势,但绝不可能向后分毫:“夫人,侯爷说了,若是让朝堂内外知道您不过是北地一个逃奴,日后萧氏会落人话柄。”
“哈哈哈……”宋缘不禁笑出声,“真是可笑,他萧氏百年世家,连这点话柄都解决不了吗?说到底,是我这逃奴之血入不了他萧氏的眼,既如此,就不要在这里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回去告诉萧莛生,我祝他与公主百年好合,地府黄泉最好死生不复相见,省得污了我的眼,脏了我的耳。”
为首之人看向桌上毒酒道:“侯爷说了,留您全尸,若您不愿,便只能由我等代劳。”
说着,他的目光转向了公凉宜。
宋缘自嘲一笑,不管她喝不喝,都免不了一场刀光剑影,她转过身,从桌上端起那杯毒酒,最后看了眼公凉宜,没了她,以公凉宜的武力才能真正有一线生机。
她转过身:“我的生死只能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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