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兰起初就要冲出去替她惩治那一群碎嘴子的下人，被李慕荷拦住了。

“回去吧。”李慕荷哑声说。

没什么可生气的，这些人说的都是事实。

不是所有人都会站在她的角度理解她的，如果要论命苦，天底下比她命苦的人大有人在，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同情她的遭遇进而理解她。

她很多年前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她听那些人说容郎为了打发曲氏离开，花了一百两银子，而且还派人带走曲氏安顿，算起来，不知道容淮在曲氏身上花了多少钱下来。

她心有愧疚，并且为此背上了沉重的负担。

她没有钱，便只能从别处着手，暗暗下定决心，将来必定要加倍对容郎好才行。

来到燕京这么久，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当初自己的决定。

但是在这一刻，她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为了容淮，她留在这里，一切都值得。

她的容淮的爱意、感激与感动和依赖欲等等复杂感情，混杂在了一起，像是一堆冲天的火焰，火光冲天，越燃越盛。

被爱、感激与愧疚蒙上了双眼，恨不得将自己的生命也化作柴薪投入其中。

容淮下值以后过来看望李慕荷，顺便和李慕荷一起用膳，发现李慕荷对他的态度殷切了不少，简直可以说过于殷切了，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和因为愧疚而导致的讨好。

容淮感觉很精准。

他无奈道：“荷娘不必如此。”

李慕荷正在给他夹菜，闻言，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嗯？”

“荷娘与我便如往日一样相处就好。”

李慕荷慢慢低下了头，不自在地抠着自己的手指头。

容淮：“荷娘替我看过韫玉轩的账册，应该晓得，一百两对于我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你不必为此有这么重的负担，而且荷娘从前替我挡过箭，是我的救命恩人，比起这一百两，荷娘对我的付出远胜于此。”

李慕荷感动的心口发酸。

容淮：“另外，我还有一件事要与荷娘说，希望荷娘不会怨我自作主张。”

李慕荷毫不犹豫地说：“当然不会。”

容淮失笑：“荷娘先听听是什么事再说。”

李慕荷抬起头乖乖地看着他。

容淮心头忽然发软，就像是热水缓缓流淌而过一样的感受，想起这样一个乖巧活泼的小姑娘昨日遭遇的那些，他眸色暗了暗。

容淮：“我已经派人将曲夫人以及她的两个孩子遣送回乡了。”

容淮知道，李慕荷当初既然说自己的娘早就死了，那么就是完全没有打算认曲氏的意思了，所以在称呼上便直接称对方为曲夫人，而避免与李慕荷扯上关系。

李慕荷一怔。

她没想到容淮用的是这个处理办法，也没想到容淮这么快就处理好了。这样，她将来和曲氏应该就不用再见面了，这样很好，她们能够放过彼此，尤其是能够放过她。

让她不必再受到她的折磨与煎熬。

她点了点头：“这个法子很好，谢谢郎君。”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又有点儿迟疑，“但是……他们万一再来怎么办？”

这样的可能让李慕荷有点儿难为情，说话音量都小了一些。毕竟就算她不承认，他们也是她的亲人。

容淮说：“不会的，我会派人看着他们。”

李慕荷低下头：“麻烦容郎了。”她很难在这种事情上抬起头来。

容淮握住她的手，“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

李慕荷感受到他掌心的暖意，心口也是暖的。

她又想起来一件事，语气古怪地说：“但是有一点我觉得不太对，我和她很多年没有联系过了，她怎么知道我在京城？而且还知道得这么准确，晓得我在容家。”

她真的很疑惑：“梁州据燕京上千里，她怎么就笃定我在燕京过上了好日子呢？”

容淮脸上的表情一僵，察觉到李慕荷对这个问题有些紧追不放，于是说：“我派人问过她了，她说是同乡告诉她的，他们母子三人走投无路，所以就上燕京来找你了。”

李慕荷奇怪：“可是她的盘缠又是哪里来的呢？”

容淮垂着眸说：“兴许是向乡邻借的吧。”

李慕荷摇了摇头：“不太可能，陈老五欠了那么多赌债，他们母子三人一贫如洗，要去燕京那么远的地方，都不一定会回去，谁会愿意那么傻地把钱借给他们？而且三个人去燕京的盘缠不是一笔小数目……”

容淮看她在这个问题里越陷越深，不由得出声打断，用别的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就不要多想了，”他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温声说，“先吃饭，菜都凉了。”

李慕荷回过神来，微笑应道：“好。”

用过了晚膳，容淮去了书房。

不多时，书房的门被推开。

是被容淮派出去的山青回来了。

山青禀告说：“主子，您让属下跟的那个人，果然进了丞相府。”

容淮提笔的动作一顿，“我知道了，出去吧。”

他昨日就已经猜到了一些，派山青去验证，果然如此。

在很早以前，他其实对今天的局面似乎也有一些预料，但是当它真的发生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竟然觉得有点儿难以接受。

孟向婉并不如传闻中那样温婉端庄，性情和善。他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一点，只是那个时候，他并不在乎。

而荷娘也不像众人所以为的那样毫无所长，更不会任何魅惑人心的手段，因为只要她站在那里，就会有人为她心动。

他以为自己的心是铁石心肠，直到今天才发现，或许不完全是。

窗外的凤尾竹被月光照得发亮，窈窕婀娜的身影在窗前随风轻舞，竹影间照进来的细碎月光在窗棂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烛火摇摇晃晃。

容淮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墨汁不知何时已经从笔尖滴落，在雪白的纸上晕染出了一颗红豆大小的墨渍。

***

李慕荷回到燕京没多久，就有人给她送了一封帖子。

邀请她去参加王家娘子举办的赏菊宴。

燕京的菊花今日开的正好，不少富贵人家都请了相熟的亲朋好友参加各式各样的以赏菊为主题的宴会，是燕京未成婚的娘子们重要的社交活动。

李慕荷根本不认识这个王娘子，问过汀兰以后才晓得，这是礼部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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