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珈大步往楼下走，脚步声又快又沉。

才走到一半，就闻到了一股甜腻的香气，像是黏腻糊糊的甜品才有的味道……他从不碰这些，佣人们也知道他的偏好。

那么，是谁做的，显而易见。

旋转楼梯光线昏暗，倪珈一抬头，就看到厨房门虚掩着，暖黄的光从里头透出来，漾开一小片温柔的光斑，流理台前，那个纤细的身影正忙碌的来回，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小段藕白的手腕，认真的连他下楼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又是这些无聊的、小女生才热衷的把戏。

他不耐地轻啧了声，指关节在扶梯上轻叩了两下，笃，笃的声响在静谧空间回荡，连带着脚步都慢了半分。

心底却莫名的泛起微痒，他有些受用的翘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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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糕胚子并不难打，但温梨却格外认真小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在烘焙店打过工，但也只是耳濡目染，真正动手做，这还是第一次。

奶油要抹得匀净，裱花要细致，切好的草莓要点缀的恰到好处……她抿着唇专注的盯着手上动作，连鼻尖沾了点奶油都没察觉，只想着尽力做得体面些。

终于完工了。

温梨直起腰，手背蹭过鼻尖，奶油糊上了脸，她没发现，还小小的松了口气。

抬起头，刚好就看到了客厅里，倪珈的身影。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缀满水果的蛋糕，走到客厅。

倪珈正背对着她，陷坐在沙发里，肩宽腰窄，两条长腿随意地翘起，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温梨紧张地屏住呼吸，想悄悄把蛋糕放在桌子上。

“嗒。”

这声响很轻，但倪珈还是听到了，他翘着嘴角，像是漫不经心的回头，但在看到桌面上摆着的东西，和点燃的烛火后，他瞳孔骤然一缩，眼神瞬间凝住了。

生日蛋糕。

意识到这是什么后，他猛地站起了身，嘴角死死抿起，这四个字狠狠扎进了他记忆深处。

他从不过生日。

家里人人认定，是他的晚出生拖累母亲，导致她难产而死，他是带着“原罪“降生的灾星，是父亲和外祖父眼中不可饶恕的存在，他们不允许他过生日，说他不配。

比他先出生的哥哥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享受所有的荣宠和关注，而后出生的他却是多余的，是家族的污点，是阴沟里的老鼠。十八岁一到，他就被像丢碍眼的垃圾一样无情驱赶，放逐到了中洲。

生日，连同所有与之有关的庆祝，都是他深恶痛绝的禁忌，是他绝对不容许触碰的逆鳞。

而她，竟然敢！

控制不住的暴戾和怒火从胸腔升起，几乎要吞没理智，倪珈眼底蓦地覆上冰，周身气压骤然降低，指关节也因为用力泛起白。

温梨没想到被他撞了个正着。

她慌忙垂下头，不敢看他的目光，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犹豫了片刻，她轻轻吸了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小声地、轻轻地为他唱起了歌：“……Happy birthday to you……”

父母东奔西跑拼二胎，她从小寄人篱下，奶奶喜欢堂哥堂弟，唯独不喜欢她，奶奶大伯一家人为堂哥堂弟庆贺生日，而她躲在门缝里羡慕的偷看，学下了这首歌。

“Happy birthday to you……”

温梨的歌声细弱，尾音还带着紧张的轻颤，但却清晰的在客厅里回荡。

夕阳的光温柔笼罩着她，几缕碎发垂落在颈边，纤细的腰身系着素净的围裙带子，因为紧张和不好意思，她脸颊微微覆了薄红，鼻尖上白色的奶油格外明显。

她很专注，眼神里带着向往，整个人都像一幅美好的画。

倪珈心中翻腾的，几乎要控制不住的暴怒，在这样温柔的情景和她细微的歌声前，忽地奇异的，一点一点消散了。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有人记得，这是他的生日，第一次有人为他点燃蜡烛，第一次有人……为他唱这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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