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攻了正道魁首》
祁殃还在那冷凉的指温中没回过神来,晏宿雪已经穿过瘴罗朝那张高耸结界走去,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魍魉骨,犹豫片刻也一起迈入结界之中。
耳边响起一声轻风疾卷而过的细微啸音,视力短暂失明,比眼前景象先被人感知到的是扑面而来的股股灼热气浪,仿佛被投入熊熊燃烧的熔炉,闷得人几近窒息。
而下一秒,他却奇异地感觉到周身的温度下降了不少,空气虽然还是有些蒸人,但明显没有方才那么严重了。
他下意识抬眸往晏宿雪那边看去,视野渐渐清晰,对方仍一如既往地表情平淡,却还是能知道是那人施了法。
冷和冷是不一样的,晏宿雪身上的冷是阴而不湿的那种冷,凌冽锋利居高临下,但是绝对和“中立”搭不上边,完全就是阴森森的不能近人,像是含着深渊的幽谷,哪怕二十年前那人“圣父”得不行,临近了也是感觉不到丝毫人味。
祁殃察觉出他确实变了很多,但种种细节仍是能轻易将“他”与“别的”分辨开来,自己也不禁有些疑惑,倒像是在晏宿雪身边待了好多年,可当初当他师弟的时候,二人极少有什么接触。
这个问题只得形成一个雏形,不待他细想,便倏地被眼前景象转移了注意——
脚下赤红,不知是用什么材料铺地,面前三里之外是一片巨大猩红的岩浆池,往两边蜿蜒至无尽的远方,上空俨然是一道正在滔滔奔涌而下的滚热熔岩瀑,源头通天,足有万丈。
入目红橙之上,无数密集的黑点在极细微地移动着。
是那些瘴罗。
这视觉冲击让祁殃一时有些呼吸困难,微微抿了抿唇。
显然这万丈熔岩瀑难爬得很,御剑飞也就只能飞到百丈,剩下全靠生爬,那些人就用自己做的镰刀钩链等法器扒着瀑岩一点点往上攀,一眼望去和蚂蚁没什么区别。
不敢想象,他们仅站在这里就已经够热了,那些攀爬的瘴罗就算是有再多的魔气护体,也必然撑不到头的。
爬过这个熔岩瀑就能出去离开秘境了么,为什么那么高那么苛刻的设障,是不得已,还是鸠漓故意为之?
怪不得就只逃出去了那一个,这简直比登天还难。
“鸠漓从未把这数十万冤邪当回事,也丝毫没想帮助他们,不过是为了最大化利己。”
祁殃偏头看过去,发现晏宿雪好像是在笑,唇边没有什么弧度,细看之下眼神也没有什么波动,但就是莫名感到他在讥讽。
“时机到了这条无法迈跨的通天瀑自会坍塌,千年瘴罗一涌而出,被他榨完利益的东西会发挥最后一点价值,就是毁了修真界。”
晏宿雪垂眸看他一眼,眸中闪过一分不明的情绪,那速度简直太快,存在感比水黾留痕还要小,祁殃没能捕捉住。
他们就那么想出去么,不惜付出如此代价?
祁殃突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好像做过这种梦。
在十五岁之前的现代世界,爸爸意外死亡的那年,他八岁。
那一年就总是在做些奇怪的梦,梦到自己和爸爸妈妈一起,开着车行驶在狭窄阴灰的山路上,一边是垂直岩壁,一边是万丈悬崖,山路窄得出奇,外侧车轮都悬在外面,颤颤巍巍摇摇晃晃地往忘不见头的远方行驶。
梦到他们一家到了建楼的塔吊上,那玩意的起重臂上明明是空的,在梦里踩着却是实心的,像平整马路上铺着一层沙,他跟着爸爸妈妈走在四十多米高空上,前面是一位正在介绍什么的陌生女人,他不认识,也听不懂。
梦到自己到了一个炼狱般的地方,连天的火焰和岩浆形成一面屏障,爸爸和无数个男人一起拼命地往上攀爬,却总也爬不上去,小小的他就站在远处,视线一直盯着爸爸,害怕转眼他就掉下去了,或者隐没在人群中找不到了。
和眼前这熔岩瀑极像,很巧。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祁殃问道。
毁了魍魉骨,一可以阻止鸠漓继续吸纳千年瘴罗的纯净魔气,二可以终止他们的交易,让外面的瘴罗无法再进入此间空间,晏宿雪必定是要……
“回去。”
祁殃诧异地睁大眼睛,眼珠一动不动时显得有些呆滞,就这样看着身旁人——
“你……不对魍魉骨下手了?”
晏宿雪没吭声,薄唇轻抿着也不看他,侧脸很冷,虽然嘴上说着直接回去,但祁殃却隐约感觉他其实是很想将那东西毁了的,不知道为什么又违心地放弃了那样做的想法,同时有点生气。
与其说生气,更像是在和人置气,只因为祁殃在结界外拦了他一次,提到魍魉骨就故意不说话。
祁殃在心里呵呵两声。
他就是套着个讨厌又高冷的壳子,里面是讨厌又无理的心性,晏宿雪的想法观念及一些行事风格都有一种不用兜底的任性和自以为事,理所当然地享受所有人对他的关心、尊敬和畏惧,说简单粗暴点就是幼稚。
幼稚。
祁殃在心中加重语气重复道。
他竟然真的就那么转身走了,不管熔岩瀑,不管那些往上爬着要出去为祸世间的瘴罗,不管此间空间术,路过黑玉魍魉骨,又直往那悬空长廊上走。
祁殃又觉得有些好笑,跟着他,往回看了一眼还在不断往结界那边涌去的瘴罗,问道——
“他们要是真的跑出去了呢?混入仙门附身修士……”
“总会杀人。”
意思是待其杀人作乱,到时候查着抓住,再灭掉就是了。
“如果鸠漓有一天撤了熔岩瀑,用时空术将那些瘴罗一下全部放出去了呢。”
祁殃没有犹豫地接着问道。
他知道这个问题和之前那个因毁掉魍魉骨引发仙魔大战的假设本质无异,但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感觉晏宿雪不会再说杀了鸠漓那种话。
晏宿雪确实没再说那种话,因为根本不再理他了。
祁殃把他细微的情绪变化当成乐趣,看他这样无端有些心情愉悦。
二人出了悬天门,没有半点知情权的掌门不敢过问什么,好声好气地将晏宿雪这尊大神送到外面,看着他们上了云辇。
祁殃坐在灵兽化成的车驾里,吃了一小盘唐泗来时给准备的桂花凉粉,现在已到后半夜,他则把靠枕捞到怀里抱着,倚着车壁一侧昏昏欲睡。
晚上不睡觉真的熬不住,他没管对面的晏宿雪在干什么,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又回到了那条黑色小道上,仍是湿腻闷潮的空气,灰白的天幕,像有一张浸水的薄膜,糊在他的口鼻和眼前,所有景象都被模糊了几度。
他低着头看着脚下,手中拿着东西,不用看路就无比熟稔地行至一座殿前,顿住脚步,听到里面传来清晰的鞭子破空声,时而带着几声男人吃痛的闷哼。
祁殃从自己开始听到的那一下开始数,第五十八下过后才彻底停歇,其间短暂地顿了两次,确定没有再响起什么声音后,他抬手推开殿门,一眼便见一道被丢在殿中已经有些开裂散股的皮鞭,以及蜷缩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生死不知的魔修。
他习以为常了,鸠漓心情不好或是生气的时候就会随便找个修为较高较为耐打的魔修出气,大多数时候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就是纯需要发泄,也有鲜少几次是遇到修炼瓶颈或晏宿雪毁他好事的原因。
有时候鸠漓办完事回到魔界,上一秒还踩着贴身暗卫的脊背下车,下一秒就将人拖到殿里,不到半个时辰,几个侍从于殿中拉出来的就只是一具没有呼吸血肉模糊的尸体了。
祁殃没什么表情,呼吸轻了些许,无可避免地踩着血踏上台阶,走到那人面前,垂着睫不去看对方的神情,一手掌心摊开将手中密卷递给他——
“左护法今日传讯,让我务必将这个尽早送到你的手中。”
鸠漓坐在王座上,抬头看着他,没有接,直勾勾的眼神有些瘆人,染着血气,平静到诡异。
祁殃怕他发神经牵连自己,将东西放下转身就要走,却被一股力道猛地抓住腰身粗暴地扯了回来,腹部一紧,垂眸便见一个灰黑蓬松的发顶。
他的身体有些僵硬,鸠漓坐在王座上抱着他的腰,绛色红衣比地上浓血还要刺目几分,将脑袋埋在他的腹前,鼻尖蹭到他的衣料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嗓音喑哑——
“……还是你身上的味道好闻。”
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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