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药的文舒昨晚睡得格外沉，震动的手机吵醒了她。睡眼惺忪的文舒摁亮手机，被淡蓝色的光亮激得眯起了眼睛。

看清消息的刹那，文舒的眼睛倏地睁开了。

她翻了个身，滑动屏幕，这才发现昨晚那条消息没有发送成功。

眼前浮现了文晗在盥洗间里闹腾的场景，输入完消息的文舒匆忙点击了发送就将手机塞进了衣兜里，拽着小晗到卧室。

忙活完这些事，安眠药的药效就发作了，她累得只想倒头就睡，再也想不起来打开手机检查一遍了。

此刻的屏幕上浮着两条消息，都是沈识善发来的。

“文总早上好，我在您家门口了。”

“文总，还麻烦您开个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您说。”

文舒撑身坐起，揉了揉发沉的头顶，烦躁之余顺手将空枕头丢到了脚边。

雨后初夏的早晨有点凉，文舒捞了件披肩披上，走下楼，打开了门。

栏杆外的沈识善推了辆陈旧的公路车，穿着牛仔裤和白T，薄外套扎在腰间，背着双肩包，身形被重力擘画得很清晰，整个人看着劲劲的，不像个师范生，倒像个体育生了。

她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文舒，像是被下了定身咒，跟尊雕像似的。

晨光清透，文舒微微眯眼，环起了双臂，服帖的披肩遮住了她露出的睡衣前襟。

今天只有二十来度，沈识善这副打扮，显然是骑着自行车跨区来找她的。

文舒在心中道：又来卖惨了。

她张了张嘴巴，刚准备说话，文晗便像笨拙的小雀一样从她的披肩下钻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了院门。

文舒的太阳穴跳了两下，沉默了。

栅栏外的沈识善敏锐地觉察到了氛围的微妙，她有了猜测，因而推车的动作放缓了不少，低着头，也不敢离文舒太近——从远眺到衣着宽松的文舒起，她就开始忏悔了。

“文总……”她低低道。

文舒面容素净，未着一点妆容，眼睛也有些肿，显然是刚起身的。从这一点来看，文舒的计划里压根就没有她来上陪伴课这项日程。

沈识善意识到她大概率已经觉察了她的身份，因而如此冷淡，每一次看向她眼神里都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打搅了文舒的休息，浪费了她的心绪，沈识善很是懊悔。她斟酌着语言，不自在地拽过包带，想要拿出里边的东西再向文舒坦白。

“上课！上课！上课！”小晗飞到了文舒身边叽叽喳喳，拽着文舒的睡衣不肯松手，“沈老师来了，要上课！”

文舒忍了忍，终究没在小孩面前拆穿她。

她退入门内，示意她们入内。

沈识善微讶。

她将包绕到身前，总和文舒隔着一段距离——来之前她就做好了准备，并没有打算进门，只想着当面和文舒说清楚情况，辞掉这份工作。

打车过来也需要三四十元了，沈识善干脆起了个大早骑着淘来的公路车过来了，一路上边骑边想，紧绷的复杂情绪才有所缓和。

眼下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情绪再次翻涌，惹得她开始注意自己说出的每个字，作出的每一个举动了。

沈识善想，她身上还有运动过后的汗味，肯定会熏着文舒和文晗这样的人。

她局促道：“我就不进去了，我在外边跟您说好了。”

文舒怔了片刻，静静地望着她。

“小晗，你先进去。”文舒对妹妹道。

“不要！”文晗回答得很果决，“要上课！”

文舒鼻息重了些，停顿良久，她道：

“进来说吧。”

退让的话刚说完文舒就后悔了，文晗根本没有给她们单独聊聊的机会，鬼迷日眼地看了圈大人，拉着沈识善就要去儿童房。

此刻贸然叫住兴头上的文晗必然会导致一场杀猪般的哭号，文舒脑袋本就有点隐隐作痛，她不想不想耳膜再被刺痛了，原地立了片刻，终究是没再说话。

沈识善也很会察言观色，意识到文舒在给她台阶下便闭口不提纠结了很久的事情。

带着淡淡温热气息和肥皂味的身影划过，低垂着脑袋的沈识善同文舒擦肩而过。

视线里一大一小下了楼，背影消失在了玄关处。

文舒垂眸，看到了地毯上躺着的半开双肩包，里边躺着透明文件袋装着的材料，最上边的是一封退了色的信函，压在最下边的是一封宜大录取通知书。

儿童房没关，文舒可以听到她们互动的声音。

沈识善对小孩很热情，并没有把闷重的情绪带到陪伴课里。

儿童房通向客厅的那一路摆放了一排小小的跨栏和几样康复器材，一看便知是沈识善认真备课时设计的。

此刻沈识善正带着文晗进行热身，文舒下楼巡视了一回，氛围瞬间变得凝重了，于是她绕了圈就回来了。

“做完热身运动就准备跳栏杆了。”沈识善指导着文晗动作，余光追寻着文舒的背影，“这个对小晗来说有难度，我们都加油。”

文舒没有回头，那道披着格纹披肩的身影消失在转交处，许久没有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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