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利镜僵硬地扯了扯嘴皮，“一晚上看不着人，担心坏了。”

店主顺着她的话笑道：“有莫兄在，能有什么事。”

利镜怎么都无法将注意力从不倒翁上挪开，店主拢了拢袖子，不倒翁被塞了进去，利镜这才从烦恼中解脱。可很快她又觉得难过，看不到不倒翁以后心中像是破了一块大洞，呼呼的透着风。

黄三他们适应性挺强，在巾军的时候把自个当巾军人尽心尽力，来了官军阵营，一没应激二没惆怅，一个晚上就调整好心态，开始为官军效力。有这样的潜质，在哪都能吃香。

利镜还是和杨桦被分在同一个帐篷，官军的资源丰富程度是巾军不能比的，但莫泽沛这样做主要是想让利镜陪陪杨桦，两个女孩子在一起，总比被他一个男人陪着好，更何况他忙的不可开交。

莫泽沛的请求利镜当然不会拒绝，只是觉得杨桦现在需要独处一会，眼巴巴地往面前凑反而适得其反。

离开帐篷利镜没处呆，这哪哪都是陌生，利镜不敢乱跑生怕自己这个生面孔被当做奸细抓走一顿审问。

她弯腰走进店主的帐篷，里面没人，估计回原世界喝茶去了，帐篷再好哪能比得上空调房。她随便拉了个小木板凳坐下，托着下巴发呆，顺便理一理思绪，比如接下来该怎么办。

店主让她随波逐流，跟着莫泽沛走就好，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这个人物的不该存在性也越来越严重。

她像一个BUG，游戏BUG，人为捏造出来的角色强行插入已经大结局的完整故事线中，无论怎么调试企图使她不违和，仍然会出现各种问题。

比如巾军攻入江宁，再比如大败官军。莫泽沛不会随意丢下任何一个人，哪怕他却是冷酷无情，但被他放进心里的人都会格外留情，更别提利镜这个亲妹妹。

但已经两次了，连续两次利镜都被他们莫名其妙的抛弃，明明他们没这个想法，甚至对她的消失焦急不已。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利镜被强行加入历史的BUG没能完全修复。

她头枕着胳膊长叹一口气，不知道今后还会遇上多少同样的情况，真令人头疼。

帘子再次被掀起，光透进来一瞬，帘子垂落下去晃晃悠悠。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店主，来到这个虚幻世界里多久两人就相处了多久，几乎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利镜抬起头，换用下巴抵着臂弯。

店主从袖内取出不倒翁放到矮木桌上，不倒翁左右晃悠，叮铃铃作响。利镜瞳孔微微放大，一眨不眨地看着它。

假店主……

“我回去修了一下，所幸只有一道裂缝，损坏不严重，不影响使用。”店主一席话将利镜拉回神。

她想起来了，那两天在荒漠时刚好有一段路靠近峭壁，利镜有些恐高，腿脚发软不小心一个打滑呲了下去，幸亏被假店主搂在怀中没出什么事。

不倒翁的裂缝恐怕就是那时候产生的。

利镜用力抿了抿唇，心脏里麻麻的，是心疼。不知道假店主当时会不会痛……

“你可惜什么呢，不过一只物件而已，坏了再买就行。”店主笑道，镜片下面的眼眸晦暗不明。

利镜对物件这一词感到不适，在她心里假店主是有灵魂的，虽然是作为店主的替代品存在。店主的视线落在身上，利镜刻意舒展身体，装作抱怨，“还不是担心东西坏了，到时候钱全算我头上。”

“在你印象里我就是这样的？”

不然呢？利镜想反问，不过这倒提醒了她，利镜试探性地问：“现在我一共欠你多少钱？”

账得算算清楚，她在心里回忆了一下所有欠过的钱数，满打满算差不多……

“二十六万。”店主说。

利镜倒吸一口凉气。二十六万……二十六万，该死的二十六万，她是不是该庆幸没有欠百八十万？

二十六万，这辈子想还能还的起，她家里也挺富裕，二十来万完全拿得出手，但问题是她不愿意用家里的钱。如果靠她自己还……身上现带的没多少，大部分被锁在小金柜的银行卡里存着，加上这笔钱，再工作个几年完全可以还清，怕就怕接下来又出现各种会欠钱的情况，以及利息……

“不要利息吧？”利镜颤抖着问。

店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他那把扇子掏出来了，他心情一好就喜欢扇扇子，看来盘算欠款一事他很开心。这不是废话，能赚钱谁不开心，“求我的话，可以考虑……”

“算我求你……”利镜咬牙切齿，感觉自己的脊柱自出生以来就没弯到过这种程度，被钱压弯的，“一切结束以后我会尽可能的以最快速度还清。”

“多快？”

“不知道，但我会尽快，努力以最快的速度，如果在此之后不再有增加的话，六年……不，五年，五年就能两清。”

然后再不相见。

谁要和奸商呆在一块，被卖了都反应不过来。

店主的眼睛微微眯起，“好啊，祝你成功。”

.

莫泽沛作为曾经的巾军首领心腹，将巾军罪行一一奉告，利镜等人作为证人站在他身后。

每当他叙述一项证词，坐在主席位上的将军的脸色就阴沉一分，周围的将领全都义愤填膺，痛骂巾军不是人。

完毕后，满头白发的将军深深叹了口气，满脸沟壑显得更为苍老，“普天之下，居然有如此阴险势力暗自增生，而未有人察觉，是我等失职。既然如此就赢将功抵过，把失落的城池夺回来，也好给那些亡灵们一个交代。”

他挥了挥手，示意莫泽沛他们可以下去了。

利镜扭转脚踝，就等莫泽沛转身跟着他一道走，谁知道他跪着不动。

将军问：“还有事吗？”

“确有一事。”莫泽沛抬起头，从侧面，利镜看到他眼中闪动的诡异光泽，“巾军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其中甚至血洗了数座官府，抢夺无数官员的钱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巾军私占官员与百姓钱财就是强占皇家之财，理应全部奉还。在下久居江宁，曾受当地知县照拂，可巾军入城后将其一家屠戮殆尽，在下为保亲人被迫为朱旺效力，实则早就对巾军之行气愤不已，如今终于有机会为恩人报仇雪恨，自请做引路人。”

他眼神坚定，“所言行事，皆发自内心。”

将军眯着眼睛。

利镜佩服莫泽沛胡说八道的本事，佩服的不能再佩服。

她其实能感觉到将军对莫泽沛不信任，曾经为巾军效力却突然反水，说好听点是弃暗投明，难听点就是叛徒一个，哪里又不欢迎叛徒，能叛变一次就有可能叛变第二次，赌不起。

但莫泽沛这一席话，似乎令他稍稍放下了点心。

“好啊。”将军背着手站起身，来回跺步，一指莫泽沛，“你既然要将功赎过，那本将就暂命你为我军武库令，兼随军领路。”

利镜这还是懂的，没实权，就是一后勤保障官。但好歹是个官儿，宁当鸡头不做凤尾。

莫泽沛谢恩。

出了将军帐，利镜被莫泽沛拉住，“三日后我们将进攻彭城，夺回被掠夺的城池。”

打来打去，最后还是老百姓受苦，利镜撇了撇嘴，什么时候历史书上的胜利者才能出现，快点吧，她快被折腾死了。利镜说：“这么快？”

莫泽沛点头：“我不在的期间，帮我多陪陪杨桦，顺便……看着她点。”

杨桦的状态不错，利镜看见她坐在小丘上晒太阳。清晨的阳光不烈，带着点寒意未消的凉爽。

利镜走到她身边，一边观察她的神色，一边缓慢坐下。她表情仍然淡淡的，仿佛旁边坐的是人是鬼也不在意。

微风吹过带起她的发丝，杨桦耷拉着眼皮，看下方不远处操练的士兵。

“他们准备去哪？”

利镜愣了愣，莫泽沛没有告诉她？偏过头观察她神色，迷茫一片，确实不知道。

为什么……莫泽沛还让自己看着她……难不成莫泽沛在防备？

杨桦聪明，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是唯一被瞒着的，嘴角僵硬地挑了挑。利镜简直是惊吓，千万别在这里出岔子，两人的坎够多了，她一个个填坑就够吃一壶，别又猛地地壳运动来个大沟。

利镜马不停蹄地解释，两张嘴皮子快打出火花，“阿哥估计是忘了说，他最近太忙了，我也是偶然听见他提了一嘴才知道的。”

杨桦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她，突然笑了，“我明白的，他是怕我趁着机会跑掉。可我又能去哪呢，家没了，父母也没了，独自身处异乡了无牵挂，还被官家视为弃子。我不会跑的，就算想离开那也是去与爹娘团圆。”

听到与父母亲团圆，利镜着实起了一身冷汗。

她两手撑地站起来，抖了抖衣服裤腿沾到的干泥巴和杂草，“我对那些打打杀杀不感兴趣，也不在乎谁赢谁输，只要安安稳稳就行，也算了了爹娘的遗愿。附近有一片种了许多石榴树，石榴花好看，我想摘一点回去，你能陪我吗？”

利镜点头，“好。”

隔壁的沂州荒凉至极连颗草的见不着，相比之下峄州好太多了。

利镜没见过石榴树，她对生活的城市并不盛产这种东西，况且她不太喜欢吃石榴，很少去过多了解。

石榴花倒是好看，小小的盈盈一握，没完全开放的花骨朵跟石榴似的，前面绽开小朵，后面鼓鼓囊囊。

这些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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