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站在那里，恭恭敬敬地答，“回夫子，《千字文》里的字都会认会写。”

庄夫子眼睛一亮，“那我考考你。”他身子往椅背上靠过去，沉吟一瞬，道：“治本于农，务兹稼穑。接下来是？”

“俶载南亩，我艺黍稷。税熟贡新，劝赏黜陟。”小七不假思索。

“那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治国的根本在于发展农业，一定要做好播种与收割这些农活。”

庄夫子问：“你做过农活吗？”

小七楞了一下，“做过，不过我娘说不用我们帮忙，她都是雇人干活。”

坐在一旁的程媺突然被点到名，垂下头，怎么有点坐立难安的感觉。

“种之曰稼，敛之曰穑。可知后稷教民稼穑的典故？”庄夫子又问。

“不知道。”小七有些颓败，他只会认、诵、写，很多字都是他娘教，但也有些复杂的字他娘不识。黄大人知道得多，可黄大人只教过两次，典故只讲了前面部分的几个。

而且，后稷是谁，比他娘还厉害吗，他挺起小胸脯，“在乡下，都是我娘教民稼穑。”

程媺脸红心跳，头垂得更低，地上若有缝，她钻进去得了。

庄夫子瞥了一眼“在乡下教民稼穑”的正主，咳了一声，道：“程夫人，这孩子有天分，是个聪慧的。读书可正心、育德、开眼界，学识一分不到，便有一分遮障，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

程媺讷讷点头。

“三日后，正式送来开蒙吧。”

拜别庄夫子，庄家儿郎将程媺送到门口的时候，程媺向他打听了上学的费用。

一年一石麦子。

李家老爷还说学费差不多是一年一百斤麦子呢，这报价，几乎多了一倍。

虽然程媺有的是麦子，但被当做冤大头的感觉不好受啊。

桂儿在胡同外等着，见他们出来，跟上来，特地打量程媺的脸色，“怎么样？收不收？过没过？”

小七仰头问：“娘，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回去再说。”程媺拉住他的手，步子紧了些。

“什么，一年一石麦子？”桂儿握拳，捶桌子，“看人下菜碟！”

小六问小七：“你就只说了你会《千字文》？《幼学琼林》、《三字经》、《千家诗》这些怎么不说？”

小七答：“这些都是蒙学书籍，也不显得厉害啊。黄大人说读到孝、学、庸才算有点点厉害。”

小六：“若夫子认为你是个天才，应当降低你的学费，怎么会收这么高的学费！”

小七懊恼，“可能觉得我说娘在乡下雇人稼穑，教民稼穑大言不惭？”

小六瞪眼，“怎么大言不惭了？他怎么不去打听打听！”

桂儿总结道，“势利虚伪，见识短浅，这夫子德行不佳，还是另外再找吧。”

余氏问程媺，“要不去朱家义学？”

“好啦，你们七嘴八舌的。”程媺说，“是小七去上学，小七喜欢最重要，多看几家吧，小七想去哪里再去哪里。”

余氏点头，“这样最好。咱们小七说是天才也不为过，得找个会识璞玉，用心教的。”

接下来，程媺又领着小七去了朱家义学和郑里正妹夫推荐的学塾。

李家阿兰是李秀才的女儿，十三岁，吃了程媺送去的番茄辣椒酱十分喜欢，特地来打听去哪里买辣椒种子。胡同里也有两家妇人上门来讨过，程媺索性在家中育苗，让她们几天之后来取。

现在的温度还行，只是夜间稍低，她在没人住的主屋里育苗，这样白天开门开窗通风，夜间关闭好门窗，保证温度如一，需要补充阳光就将育苗盘搬出去。

老房子的后墙普遍不开窗，不易形成对流风，程媺倒是有想法把主屋三间都改成温室，这样需要在几面墙上都凿门或窗，要是赵大田或石头他们来了就好，不仅可以做好这些事，还能打一些架子和育苗盘。

不过县城做这些事的人不少，她又找了刘官牙，刘官牙给他介绍了靠谱的人，三天就按照她的要求改造好了。

余氏把主屋里里外外打扫一遍，现在已经大变样。

桂儿从门前带进来一个人，喊，“娘，李兰来了！”

李兰幼时就长在这座宅子里，主屋住着爷奶，家里人多房间不够，她和姐妹在主屋这里挤了好几年。

“这里……这……”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经大变样的屋子。

三间全部去了隔墙，此时是个大开间了，四面都有门窗，空荡荡，亮堂堂。

大炕倒是还在，就剩一个大炕了。

“你们不住人这是要做什么？”

程媺从东厢过来，“做温室，育苗。”

真任性啊，李兰不可思议地看着程媺，房主人不住主屋，就蜗居在她爹先前书房里的小隔间，这些小苗苗倒是住上主屋了。

程媺对余氏吩咐，“余婶，你去挖土做两个花盆。”程媺把李兰带到架子上已经出好苗的那个育苗盘跟前，“已经出苗了，虽然还小，但是你可以装回去自己养着。辣椒喜温，从出苗到开花结果要三四个月，往后天气渐凉，你用花盆养最好，温度太低就搬进室内。”

程媺对李兰细细嘱咐了栽种养护事项。

余氏的花盆弄好了，程媺让李兰回去照着做几个花盆，注意事项只有一个，在盆底留孔，这样浇水后水方便排出来，不然植物会烂根。

“对了，那件事已经打听好了。”李兰差点忘了禀告这次专门带来的消息。

庄夫子之所以收程泰一年一石的学费，不是他看不上程泰，恰恰是因为他太喜爱程泰了，只是思及自己风烛残年，恐不能将他教出来，特地推开了他，希望他去找更好的去处。

“你说庄夫子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余氏还是想不通，哪有夫子把好学生往外推的。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程媺说，“不管怎样，小七已经有了决定。”

李兰问他们选哪里，程媺看了眼书房方向，“你今日打听来的消息也要说给小七听，他自己判断。”

李兰小时候，她爹只要在书房，她都不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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