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来得不知不觉，头一次意识到，还是因为高一高二的提前欢呼。

所有人在高度紧张的月考教室熬过了两天，终于靠着假期得到一次喘气的机会。尽管高三只有三天假期。

学校的人几乎走完了。柴邵被秦删安排的作业打击得没了信心，趴在书桌上转笔。

秦删将他拉起来，“困了？”

本来不觉得困，但听到这个字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柴邵伸着懒腰：“秦老师给我放个短假呗，我要去睡午觉了。”

秦删一只手把柴邵稳稳按在椅子里。

“不可以，刚吃完饭就睡觉？”

“不可以？”柴邵玩味地重复这三个字，无奈道：“秦老师最近说话越来越像个家长了。”

秦删垂眸想了想，道：“可能你过于幼稚，我忍不住。”

“那你对幼稚的人都这样贴心？”

“当然也是要分人。”秦删抬手拉下柴邵的卫衣帽子。

柴邵眯着眼笑笑：“嗯。我知道只有我。”

“……”

“做题好闷，我踢球去。”柴邵突然拉开帽子，闭着眼睛喃喃。

这话说出口的第一秒就被否决了，任凭柴邵再怎么说好话，怎么逗人，秦删都不为所动。他只好一边吐槽秦删，一边跟在秦删身后走下楼。

前方的身影目不斜视，头也没回地走着。柴邵落后一步。

楼梯的光线不好，阳光从高高的窗户投射在地面，别的地方却很昏暗。

少年从那片明亮处路过，光影洒在他的半边身体，忽然顿住脚步，回过身，打量柴邵慵懒下楼的模样。

“真困了？”

柴邵无奈地扫过秦删手臂上的青筋和手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烦躁地说：“不困。”

秦删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不解地垂眸想了想。片刻，找回自己的步伐，稳如泰山地走动。

柴邵在身后瞅着他咬牙切齿，摩拳擦掌，凌空挥拳，心道：“呆瓜！”

秦删感受到风声回头，柴邵动作僵住，讪笑两声，比了个耶。

秦删故作无辜地挑眉，回头时，捕捉到身后细微的懊恼声，嘴角不禁一翘。放慢脚步等着身后的人走近。

柴邵心急地上前并肩，每次不经意地触碰到肩头，心中冲动的树苗就窜高一些，直至越长越大，他终于忍不住伸出一根食指去勾，恰好戳到一只小心翼翼探过来的手掌，两个身影俱是一愣。

没等柴邵先做出什么反应，食指就被那只干燥的手掌温柔包裹住。而顺着手臂看过去，手掌的主人正故作镇定地目视前方，不设防被面前的树枝戳了下额头。

柴邵轻嗤，慢慢低下头。当作没有看见。

后花园的十月樱开得稀疏，淡淡花影下，两道身影越靠越近，抓手指的动作渐渐变成掌心交握，后来大胆起来，较劲似的十指相扣。

清风消去了困意，花园幽香。

柴邵抬手接过一片飘游的粉色花瓣，一如去年冬天，看着秦删，轻轻吹起，那花瓣便再次起航，听话地拂过少年的侧脸。

秦删侧过脸让花落下，“这是什么兴趣？”

柴邵仰头，双手向后撑在木椅上，看着细碎的光影和花枝交错，眯起眼：“去年我这样干的时候问了你一个问题。”

秦删：“你问我什么感觉，我...”

“别说。”柴邵比了个“嘘”的手势，单手扶住秦删的侧脸，探过去吻在脸颊，在他耳边小声说，“像不像？”

秦删抬手抓住柴邵的后领往外拉，目光扫过柴邵的五官，玩味地笑：“原来你当时就会胡思乱想。”

柴邵道：“嗯。只是没想到，会在某一天实践。”

拥挤的樱花树下，隐约露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在看到亲吻的那一幕时，完全惊到失语，直到礼物袋从手中滑落，她才双腿一软，指着那边的两个少年，恸叫一声。

“你们-----”

这个声音太过熟悉，柴邵下意识睁大眼喊：“妈？！”

在听到柴邵心理出现了问题那一天，姜卿的工作也出现了问题，她一直愧疚于不能立刻去安抚儿子，好不容易放了长假，早早地就出门挑礼物。

时常埋头于办公室，她很久没有关注过两个孩子，以至于下意识走到了儿童玩具店，当拿起柴邵小时候喜欢的玩具车时，才忽然想起那小子已经快要成人。

为了礼物的事情纠结到中午，姜卿最终忐忑地买下一块精致的手表。来到校园的时候，她心事重重，怕柴邵不愿意说出心结。也担心柴邵不愿意出来见她。

可是一抬头，就看到柴邵从宿舍楼出来，身旁还跟着一个比他高一点的男生。她心中一喜，既开心柴邵有人陪伴，也开心柴邵就在眼前。

姜卿心中打算放缓脚步跟在身后，不打扰朋友之间的交谈，怎料才一秒的呆愣，再反应过来，两个男生就牵起了手。

她皱起眉，一种不确定缠绕心头，又安慰自己，他们只是关系好。牵手也不是某一种关系的专属。

就这么一直安慰，一直心碎，一直奔溃，她看到了她儿子主动亲另一个男生的脸。

姜卿僵硬地笑着上前抓住柴邵的手臂，强压心中怒火，“回家，妈妈带你回家。”

柴邵快速回头看了眼秦删，被迫走了几步，挣脱开那只颤抖的手掌，沉声道：“妈，你想问什么，不如就在这问。”

“你觉得我要问什么，儿子？！”姜卿愤怒地抓着柴邵的肩膀摇晃。

秦删拉开柴邵，抿了抿唇：“阿姨，我们……”

姜卿仿佛被抢走了孩子一般痛恨，两眼猩红地盯着秦删，忽然伸手拽住柴邵，把他推到秦删眼前，急切地拍他的胳膊，嗓音蕴藏怒火，催促着：“你跟同学道歉！你听妈妈的话！你说你心理有问题冒犯了人家，快啊。”

姜卿从未想过她会让柴邵亲口说自己心理有问题。可她实在不想顾着那么多了。

柴邵没有说话。等姜卿再拉他，便轻易地拉走了。秦删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片樱花瓣。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等柴邵坐在家中的沙发上时，他才开始心慌。他听到姜卿气得大声呼吸，走到阳台和柴轩昂打电话然后臭骂男人一顿。

他的所有东西都在学校，手机也是，心里忽然很没底。默默听着姜卿在跟谁打电话。其实他谁也不怕，唯独怕打给覃渭渊，他担心覃渭渊找秦守华。

当下，他更担心姜卿气坏自己。

“儿子，你跟妈妈说，是快要高考了压力太大，你才对恋爱感到好奇，嗯？”姜卿换了副温和的表情，边从阳台过来边讲话。

“......”

姜卿绕过沙发，拍拍柴邵的肩，顺势坐到旁边，伸手从桌上的果篮里扒了个香蕉递到男生眼前，等了许久，只好放回桌上。

“我帮你预约了心理医生。”

柴邵心中一沉，冷漠地看着姜卿：“你自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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