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她起身，饭也顾不上吃了，快步走到医院大门口，装作透气，目光急切地扫向街对面那个熟悉的西瓜摊。

还好。那个皮肤黝黑的小贩还在，正懒洋洋地坐在小板凳上，守着半车绿皮西瓜，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蒲扇。看到林卓望过来，他似乎不经意地微微点了下头，又继续摇他的扇子。

看到这个暗号，林卓紧绷的心弦才稍微松弛了一点点。

她退回医院门廊的阴影里，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试图平复急促的心跳。

城外的枪声、病房里的疮口、伪军家属阴沉的脸色、神父的反复无常、胡掌柜的安危……各种画面和信息在脑子里搅成一团。

混乱中，霍去病昨晚描述的那个神秘“萝卜园”的景象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月光下宁静的园子，活蹦乱跳的大熊猫，还有那水灵灵、清甜爽脆的大萝卜……那地方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隔绝了外界的血腥和污浊。

强烈的好奇心在她焦虑的心底悄然滋生。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洞天福地？那位老大夫……又是什么人？她望着医院外灰蒙蒙的天空，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片隐藏在混乱城市角落里的奇异绿洲。

林卓正无比向往那方外之地时，距离她三里之外的城隍庙，此时，也很安静。

城隍庙的正殿里，阳光透过高窗斜斜地照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几道光柱。

空气里浮动着香烛气味。

大黄正趴在城隍爷神像那宽大的帽翅上，睡得正香，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尾巴尖偶尔无意识地抽动一下。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猛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那哭声又高又尖，带着无尽的悲愤和绝望，刮着人的耳膜。

大黄一个激灵，浑身的毛瞬间炸开，耳朵“唰”地竖得笔直，金色的大眼睛带着刚睡醒的茫然和被打扰的极度不爽，警惕地向下望去。

只见神像前的蒲团上，跪着一个头发花白、穿着蓝布大褂子的老妇人。她正是李王氏。

她双手拍打着冰冷的地砖，身体剧烈地起伏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边哭一边用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话控诉着：“城隍老爷啊！您要给我做主啊！我孙子李三死得冤啊！

他老实巴交在皇协军里混口饭吃，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啊！是孙有才！是那个黑了心肝烂了肺的孙有才！他嫉妒我孙子，在太君跟前使坏，诬告我孙子偷粮库的粮食！

害得我孙子被当成替罪羊给害了啊！呜呜呜……我那苦命的孙子啊！他才二十出头啊！城隍老爷，您开开眼吧！收了那孙有才的魂！让他不得好死！下十八层地狱！给我孙子偿命啊！呜呜呜……”

她哭喊得声嘶力竭，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猛地抬起大袖子，胡乱的擦下脸，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摸出一张折得皱巴巴的黄色草纸，上面用黑乎乎的炭笔写着字。

她颤巍巍地举起那张纸，朝着高高在上的城隍神像拜了又拜，仿佛神像真能看见似的。

“城隍老爷！这是民妇的状子！您收下吧！求您显灵啊！”李王氏哭着，努力想把那张纸往神像的底座上塞。

大黄趴在帽翅上，被这震耳欲聋的哭喊吵得脑仁疼。

它烦躁地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自己头顶那块粉嫩的斑秃，真烦！

它抬爪就想往下跳，从后殿的窗户缝里溜出去，找个清静地方继续睡大觉。

这念头刚起，它又顿住了。

猛地又蹦出一个念头：我现在就是城隍爷！这老太太是来告状的？就是来找我的？

这事还得我管！这个认知让它更烦了！比被吵醒还烦！什么城隍爷，当城隍爷一点也不好玩，不能睡觉，还得听人哭！

它烦躁地甩着尾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不悦的呼噜声。

底下那老太太还在哭天抢地的，没完没了的咒骂和哀求，大黄又扒拉扒拉自己那粉嫩的斑秃，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蹭蹭往上冒。

竟然猛地想起林卓说：这“班”，真是上得太烦了！

难道这就是班？

好不容易，李王氏哭得嗓子都哑了，大概是觉得心意已到，城隍老爷肯定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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