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将心向沟渠》
手上生了茧,腕上长了疤。
她在磋磨中煎熬。
一寸寸,一天天。
直至元宵节,圣驾至感业寺礼佛,山寺内外守卫森严。
明黄的仪仗一点一点攀上枯槁的山,整座山都显得堂皇而富丽。
山木原是死的,此刻却显出殷勤,伸向那团耀眼的明黄。
她远远望着,混合着香烛与权力气息的空气,又沉又冷,涌入鼻中,刺入肺腑。
不再犹豫,趁着侍卫换防的刹那空隙,她骤然闯入,决绝地扑跪在御道中央。
“民女有惊天冤情并关乎国本之策,冒死面圣!”
她大声地,一遍遍重复着。
人音浮起,剑鸣沉坠,无边落木萧萧下。
远处寺庙的钟声恰在此时荡了过来。
一声,又一声,将她碎在风里的嘶吼撞破,又携着余音回响在山谷。
古刹深处,菩萨金身低垂,眉目间凝着千年香火熏染的漠然,香灰无声飘落,化作尘埃。
古道之上,她却将脖颈仰得极高,面容篆刻着孤注一掷的凄厉,嘶吼声掷向天穹,惊起飞鸟。
梵音袅袅,字字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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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殿内召见了她。
烛火摇曳,映着他那张喜怒难辨的脸,华贵里透着冷硬。
“民女外祖父,昔年江南首富祁远山,万贯家财尽托于家母之手。如今母亲早逝,祁家唯剩民女一人。民女愿代母,悉数献于陛下国库。唯求陛下三事。”
皇帝的眼神,锐利如鹰隼,缓缓扫过阶下的女子。
如今国库空虚,这滔天财富,正是解燃眉之急的甘霖。
他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波澜:“所求何事?”
宫殿空旷,她孤伶伶立着,像一枝傲雪的梅。
她挺直了脊梁,声如金石。
“其一,五皇子骄纵跋扈,当街纵马伤人致死后逍遥法外,其母族仗势横行多年,请陛下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皇帝的眼皮微微一阖,复又睁开。此条,正中他下怀,打压日益骄横的外戚,他求之不得。恰好这些日子,暗处的根须已悄然剪除不少,正缺这明面上的一击。
“准。”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其二,民女生母祁氏,嫁入林家,受尽凌辱,郁郁而终。求陛下恩准,令祁氏与林枫眠义绝,追赠诰命,以正其名!民女亦求复归母姓,从此世间再无林悠然,唯有祁悠然!”
皇帝神情依然平稳,这于他,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朱笔一挥,不过一个女子的姓氏变更,一纸追封的虚名,便能换来金山银海,填塞那空虚的国库,何乐不为?
“准。”
她双目赤红,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仿佛抖落了酷烈的霜雪。
那是一种巨大的解脱与……确认。
此刻,她终于不再是林家那株无根的浮萍,不是林枫眠眼中可有可无的尘埃。
她终于是有了归处。
她是祁悠然!
她有了堂堂正正、实实在在的名字。
“其三,”她声音微微一顿,压制住纷乱的情绪,“求陛下赐婚,将民女嫁与永安侯世子顾濯。”
此言一出,御座上的人却沉默了。
“你可知,”皇帝的声音沉缓下来,带着一种玩味的探究,“他已有未婚妻?”
祁悠然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
她的眼神里没有羞怯,没有慌乱,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
皇帝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终于,他颔首。
“准。”
.
圣旨颁下,雷霆万钧。
五皇子被贬岭南,其母家树倒猢狲散。
亡母祁氏追封一品诰命,灵位移出林家。
而皇帝似乎尤嫌这出戏不够精彩,为嘉许她这份“孤勇”,金口再开,一道“静乐郡主”的封号便被加在了她身上。
而这新封的郡主赐婚顾濯的消息一出,更是轰动京城。
一时间,议论声、揣测声、嫉恨声,交杂混乱。
舆论中心的祁悠然,此刻却坐在宫中一处偏殿里,对着一桌精致的菜肴,毫无仪态地狼吞虎咽。
在那尼姑庵的破日子,她从没有吃饱过,此刻的进食,竟带着一种近乎报复的快感。
她吃得专注而凶猛,动作粗野得近乎狰狞,全无半分新封郡主该有的仪态风姿。
碎屑沾在唇边,她也浑然不顾。
这是她应得的。
只要将过去亏欠自己的,连同那些被碾碎的尊严,一口口嚼碎,再囫囵吞下。
腮帮子鼓胀,酸楚得发木,喉咙被层层叠叠的食物堵得发紧,一阵阵干呕的冲动顶上来。这滋味并不好受,她却病态地享受着自虐一般的快意。
这让她确认自己还活着,还在“享用”这迟来的补偿。
她不敢停下与锦衣玉食的厮混,怕稍一松懈,那些勉强被金玉包裹的委屈便会化作泪,汹涌而出,冲垮这摇摇欲坠的富贵幻象。
“郡主好胃口,真真叫人艳羡!”阉人扯着尖细的嗓音打乱了她的咀嚼声。
她从鸡鸭鱼肉中抬起头,皇后已仪态万方地立在那里,宫装曳地,雍容华贵,像一尊镀金的观音像。低垂的眼睑下,流泻出对满桌狼藉的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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