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几度秋凉》
活着的人们大抵觉得苦日子难熬,而故人的时间,匆匆飞逝。转眼之间,日寇的铁蹄踏破北平古都的清平日月竟已近两年了。时至清明,时家人照例要阖家去南苑祭祖上坟。这须臾而逝的两年里,北平老百姓的生计日渐艰难,能带给佃户吕老六的城里货越发寒碜可怜起来,时家两位老爷委实觉得拿不出手去。
吕老六打从十四岁便在南苑的祖地上耕种过活,一生未娶,雷打不动地一年进城缴两回缴“租子”,还捎带手儿给时家看守打理祖坟。鉴于老六勤勤恳恳把老时家的祖坟看护得很好,交租基本流于形式,不过是老六进城看望老爷一大家子,捎带些山货来让时家老小尝个新鲜罢了。
天还没亮,一家十几口人便坐着洋车奔赴南苑了。天上零星落着雨点儿,平添了几分料峭的春寒,也应验着清明时节雨纷纷的名句。无星无月,更显着整个世界凄冷阴暗,仿佛陷在一个巨大的盖障里似的。一路无话,直出了永定门外天色才渐次亮了起来。
哪怕外头的世界打成一片热窑,自然的时序照旧按部就班,如期而至。北平春色已随着清明微雨悄然而至,湿润的京郊大地混合着泥土的清香,杨树枝头早发了新芽,不同于苦夏时节的老绿,那种鲜嫩得仿佛掺了一点鹅黄的草绿色是独属于早春的色彩。地里的麦子正自拔节儿,坐在洋车上远远望去,似乎都能听到生命顺应时序努力生长的响声。再远处一大片淡粉色的桃花盛开正艳,蝶瓣娇惢,仿佛才被雨水洗过般水灵透亮。放眼所见,到处充满着勃勃生机,无言提醒着洋车上的一行人们,一年之计在于春。
予珺看着南苑春景,心里却提不起一丝风雅的好兴致来。前头不远处的洋车上坐着大哥予辰,那支颐沉思的背影令予珺心痛挂怀。若不是清明祭祖的老传统,予珺已然三个多月没见大哥了。今年自打过完年,予辰便长在学校了似的彻底不着家了。爸爸喊予隆去燕园找过一次,予辰除了日常教课还要组织学生编辑出版月刊,也着实分身乏术。予隆回来跟全家人报告说,大哥班里有个学生叫宪兵队拿了去,说是什么“地底下的党”,大哥急得什么似的,脸色都黑黄了。
小儿子的话令时庭林不安焦灼,几乎彻夜未眠。他心知予辰是为避着他们为他议婚才会如此。晚秋眼瞅着过了二十岁,没多少青春熬得住等了,可予辰的态度依旧固执而坚定,他从来只当晚秋是妹妹看,其余再无任何想法。前儿聂老过来15号找时庭林下棋,又委婉提出不然先给两个孩子订了婚,不急着办事儿也好。这二年里,7号的晏开泰恨不得整日价腻在聂家,老贼着晚秋不放。8号的贾太太还帮着上门说和过一回,被聂老装傻充愣给差乎过去了。如今那晏开泰又高升了文教局的副局长,他到底是为日本人做事儿的,多咱晚秋和予辰订下婚约,聂老心里才觉得踏实保险。
吕老六住的破败小院已在眼前,一行人呼啦啦下得车来,雨已经住了,天色照旧阴沉晦暗。张嫂抱着个黄瘦瞌睡的婴孩立在予寰身侧,那是他与淑珍初生的儿子,名唤大生。淑珍正月里才又生下女儿大源,不便出门没有跟来。予寰看着羸弱病苦的大生,没来由想起上个月岳母过来看望淑珍,背着她与予寰说起淑凤也在正月里头生了儿子,可那姑爷常年抽大烟毁了身子,可怜那孩子一落生就没了气息,脑袋上还有四个手指头粗细的大血窟窿。淑凤痛极,一时想不开竟就上吊追随孩子去了。
淑珍新产,予寰不敢告诉给她知道。夜深人静母子两个都睡熟了,他独自对着房中淑凤的相片泪雨滂沱。相片里伊人如故,一双大眼睛含笑柔情地望着予寰,一如那年两人后海惜别时的样子。当时怎知经此一别,竟成生离死别此生再也无缘相见。淑凤该是怎样的绝望悲凉,才丧失掉一切活下去的意念,她在求死那一刻,又是否在心中想起自己来了呢?一念及此,予寰早已泪涌成海,同行眷属都以为是雨水打湿了他的脸颊。而予寰心里清楚地知道,今生今世他的一部分生命也已随着淑凤的离世永远死去了。
众人在院儿外立了良久,才见吕老六拄着根木杖一步一挪地蹭出来迎接。大伙儿定睛细瞧时,只见老六脸蛋子肿得整个儿脱了相,眼眶青紫,耳朵上也破了。“老六,你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时庭峰上前搀住老六,关切地问他。吕老六长叹一声,未及开言竟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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