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短篇4:囡囡》
第11章
叶城这个小城里一共就只有两家客栈。大部分江湖客都是投宿在民居。
霍青山在另一家客栈里。
这两家客栈离得也不远,毕竟是小城。
纪囡步行着过来。
天色昏暗了,街上影影绰绰的人离远了看不清面孔,往往是走到近前才乍然发现这踏着黄昏夜色走过来的清艳美人。
无不惊了一下。
那家客栈的门口有人一直在张望,待看到她走近一丝犹豫也没有便迎上来:“纪姑娘。”
单轻火说他安排了。
那人说:“都安排好了。”
他带着她绕到了客栈的角门,悄悄进入,一路避开人领着她到了一处客房,吱呀一声推开门:“就是这里。”
他说:“霍大侠稍晚便回来,姑娘在这里等他就行。”
他随即就退下了。
纪囡迈进了房门,借着走廊墙壁上油灯的火光能看到圆桌上有灯台和火折子。
但纪囡只是反手关上了房门,让屋里陷入昏暗。
依稀能看到轮廓,纪囡走进了里间,客房的布置大致都相同,有衣架、屏风、浴桶,还有一张雕花大床。
纪囡径直走到床边坐下。
她小心地铺开自己的裙子。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条裙子,太漂亮了,舍不得穿。
单轻火也是知道的,因为他也觉得漂亮,却只见她穿过一次就没再穿了,问她才知她舍不得。
他失笑,说:“你尽管穿,穿旧了,再给你置新的。不,现在就可以给你置新的。”
可是那时候已经过了最后一座大城,小地方哪有这样漂亮的衣料和这样技艺精湛的绣娘。他说等到了大地方,比着这条裙子给她裁十条。
但她还没有十条新裙子,所以这条依然是最漂亮最被她珍爱的一条,路上土大,一直舍不得再穿。
今天,为了见霍青山,她洗澡沐浴,穿上了这条裙子。
单轻火回到客栈踏入房间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就沉默了。
该怎么描述他当时的目光呢,纪囡不知道,总之是看了让人难过的目光。
纪囡当时回避了他的视线,不敢看他。
她早跟他说过的,她是来杀霍青山的,她是为了杀霍青山才让他教她男女之事的。
但纪囡不晓得为什么感到茫然。
她垂着头不知道静静地等了多久,屋中完全黑透了,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有人走进来,又带上了门。
霍青山回来了。
那个江湖无敌手的霍青山。
纪囡抬起头看向槅扇处。
隔开了内间和外室的门敞开着,隐约看到一个人影抱着刀站在那里。
男人的嗓子很哑:“他们说你要见我?”
“我……”纪囡后悔没有点灯了。
这样黑,霍青山根本看不清她。色诱是靠脸的。
她说:“霍大侠,点上灯再说吧。”
霍青山却道:“不用,我知道你是谁。白日里我看到你了。”
纪囡微讶。
霍青山仿佛能看清她的神情似的,嗤地一笑:“这样的小地方,竟有你这样一个绝色佳人,怎会看不到,我又不瞎。”
他的口吻是令人讨厌的。就像所有那些让纪囡感到不舒服的男人一样。
但现在纪囡明白,当男人这样与她说话,便意味着他是想与她行男女事的。
这很好,这正是她想要的,倒省了她费尽心思,她其实根本不知道怎么引诱男人。
“我今日观战,为霍大侠风采倾倒。”她背诵着台词,“心中仰慕于你,故来自荐枕席。”
霍青山笑了。
他踏上一步,反手关上了槅扇门,向前走了几步。
“我听说你是有同伴的。你们住在一间房里。”他说,“你这样来向别的男人自荐枕席,就不怕你那情郎伤心难过吗?”
纪囡沉默低头。
她又抬起头,道:“并不是情郎,只是路上结伴往叶城来,既到了叶城,原就该散了。”
她说:“本就是路人。”
黑暗的房中静了许久,霍青山哑着嗓子说:“好狠的心呐。”
他上前一步来到她面前,将手中的刀交到左手,腾出了右手。
“姑娘盛情,我怎能推拒。”他的手摸上了她的脸,“你我便也结一段露水姻缘,叶城便不算白来。”
纪囡闭上眼睛。
男人的掌心有茧,那些茧的位置和单轻火一样。因为他们都用刀,一样的,不奇怪。
当单轻火的掌心触碰她的时候,那些茧让肌肤微微刺痛,给人以异样的快乐。
但霍青山带茧的掌心从脸颊滑到颈侧轻轻摩挲的时候,纪囡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是不舒服的感觉。
抗拒,排斥。
霍青山的手指挑开领口,轻轻向一边剥去。
半边的肩膀暴露在了空气中。
纪囡从来没觉得身子被男人看到会怎样——既不会少块皮,也不会掉块肉。她一直都是这样觉得的。
纪囡倏地捉住了霍青山的手腕。
霍青山顿住。
纪囡低声道:“我自己来。”
霍青山哑声:“……好。”
霍青山收回了手。
他就站在纪囡身前,但黑暗中纪囡只能看到男人高大身形的黑色轮廓。
纪囡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腰带。
腰带系的是活结,只要一拉就会开。
纪囡捏住了腰带。
下一瞬,纪囡的手蛇一般滑向腰侧握住了剑柄,闪电般拔剑出剑!
伸手不见五指的斗室里发出短促密集的金属碰撞声!
迸射的火花一簇簇,在黑暗里特别鲜亮,转瞬即逝。
“当”的一声!长剑断裂!
剑身传来的霍青山的真力震得纪囡手臂一麻,半截断剑脱手掉落。
冰凉的刀锋抵着颈侧。
纪囡握着自己发麻的右腕,嘴唇紧抿。
“你不大聪明。”黑暗中,霍青山道,“色字一把刀,你若脱了衣裳再杀我,说不定有可能成功。”
但这样偷袭,注定失败。
纪囡没吭声,趁男人说话的时间,张手、握拳、再张手。麻劲褪去,霍青山话音未落,她手掌一翻,一柄匕首从袖中划出,全不顾刀锋架在自己颈间,执着攻向霍青山心口。
霍青山运刀精妙,内力浑厚。将刀一横,真力灌入,刀身如鱼拍水一般拍在纪囡胸口,震得纪囡后退一步,匕首脱手,人险些跌坐到床上。
纪囡抓住了雕花床框稳住身形的一瞬,冰冷的刀锋再次架到了她的颈间。
但纪囡无视了那刀,瞬息收掌为拳,没有丝毫犹豫地再次攻向霍青山。
迎着刀锋。
霍青山若是不撤刀,她便要血溅当场!
霍青山没有收刀,也没有躲闪。
拳向着心口,刀向着咽喉。
纪囡的拳击中霍青山的一瞬,也感受到喉间皮肤与刀身接触的冰凉。
要死了吗?
脑海中闪过的是单轻火那双难过的眼睛。
我没有。
单轻火,我没有。
我没有作践自己。
刀抵在喉间,拳却偏了一寸,击在肩头。
房中死一样寂静。
还活着。
纪囡不敢置信地睁开眼,摸上颈间的刀。
对着她喉咙的,原来是刀背。
她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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