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春夜》
苍山如壁,怀捧一弯深水,水面阔如小湖,凝碧沉沉。
这就是赵德康口中的求子河。
“辛劳萍娘了。”屠玉道谢。
“不妨事儿的,若不招待来使,我也是在家坐着。”萍娘浅笑。
屠玉走近几步,到了浅滩,她回头瞅了一眼萍娘,嬉笑道:“咱们二人都是女子,我脱鞋到这浅水滩乘乘凉,萍娘应当不介意吧?”
萍娘莞尔一笑:“自然。来使既然来了兴致,那我帮您看着周围。”
“你会水吗?就要下去?”崔执夷只觉沁骨冰凉之感自脚底刺入,鞋袜紧紧贴住皮肤,极不爽利。
“仙人您这就不懂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屠玉在心里回道。
方才看见浅滩便往前走了两步,没注意脚下,如今水渗进鞋袜里,屠玉也不舒服。
“是这样用吗?你就用?”崔执夷无语。
“仙人懂我何意就行。”屠玉动作利索,她屈膝俯身,三两下解了系带,湿鞋罗袜利落褪下,往萍娘脚下一扔。
“劳烦您帮我看着。”
屠玉弯腰将下摆仔细系好,省得沾了水。
她一双莹白玉足浸入碧波,如上好冷玉,潺潺水纹越过足弓,淡青色的血管在薄肤下若隐若现。
崔执夷虽过去曾是一个现代人,乍一看见一双脚而已,本不该如此大的态度,可他毕竟穿越而来二十年,家世清正,与女子接触甚少,更遑论这个时代女子双足本就只有夫婿看得。
“荒、荒谬。”崔执夷想把眼睛闭上或者移到它处,可这具身体他又没有操控权。
“仙人您怎么了?”屠玉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将绑带仔仔细细系好便起了身。
“无、无事。”虽是这么说,但崔执夷只觉心口突突直跳,臊意冲耳。
还好这共感只有他单方面对屠玉,屠玉却感受不到他,不然自己岂不是要被当成登徒子。
屠玉此时并不知晓崔执夷如何想的,一脱去鞋袜,她便能感到脚底细沙和圆石硌着脚底,她小心往前探了几步。
“你会游泳吗?”崔执夷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忘记问了。
“一点儿不会。”屠玉答道。
“......”
“那你还往前走?你疯了不成?”崔执夷没见过这种不要命的,眼前水都漫过膝盖了。
“仙人,您说,为什么我都走到这儿了,萍娘却不阻止我呢?”
“你在试探她?”崔执夷蹙眉。
“一点点吧,赵德康明明说让她好好‘招待’我,崎岖难行的地方便不要去了,可我要进水,她却没有丝毫阻拦之意。”
屠玉俯身,指尖仔细拨开河中缠绕的水草,翻动着河底卵石。
她目光如梳,一寸寸筛过清澈见底的河床,搜寻着任何异样之物。
然而,触目所及,唯有水流冲刷过的洁净砂石,几尾透明的小鱼倏忽游过,阳光在水底投下晃动的光斑。
他们所猜测的黑暗秘密,仿佛都被这汪深潭无声吞没、涤荡。
“就算此地溺女婴一事是真的,你这般搜索恐怕也发现不了什么。”崔执夷好意提醒道。
“仙人,您确实懂文识理。”屠玉这话说的没什么情绪,但崔执夷听到耳中却不解。
“你这是何意?”
“谁说我是在找罪证啊。”屠玉见河底实在翻不到什么东西,于是起身,河水自指尖滴落。
她朝岸边看去,萍娘已站到树下,身子紧挨树干,不知站了多久。她半边身子笼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屠玉往岸边走去,她的裙角虽仔细系好,但也不可避免地沾了水,往下滴滴淌着。她用力将裙角拧干放下,朝树下人看去,未语便带三分笑:
“辛苦萍娘了,劳烦将鞋袜递给我吧。”
萍娘这才从树影下走出,将怀中鞋袜递过:“刚见来使鞋袜有些湿了,便用帕子抿了下,又晾了会儿,来使您看看可还行。”
屠玉入手一探,布料上仅余一层薄薄水汽,她眉眼弯弯,由衷夸赞道:“萍娘真是细心,赵里正娶了你可是好福气啊。”说罢,就要将鞋袜套上。
她正弯腰提鞋,脚踝还露在外面呢,就听得旁边树丛呼啦乱响,竟从里面钻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猛地冲向一旁的萍娘。
那女人一头凌乱枯发,身上裹着脏乱的衣裳,但行动却快得惊人。眨眼间,她已扑到萍娘身前,十指如钩,狠狠掐住萍娘的脖子。
“呃!”萍娘猝不及防,被撞得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抵在树干上,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疯女人整个身体都压了上去,面容扭曲。
她死死瞪着萍娘惊骇的眼,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凄厉的嚎叫:
“是你,是你这毒妇,还我孩儿,你把我的孩儿还来——”
救人要紧,屠玉也不顾这鞋子还没提上,趿拉着半只鞋就冲了上去。
“你要干什么!”
她一把攥住疯女人枯柴般的手腕,手上猛地发力,硬生生将那两只紧箍在萍娘颈上的胳膊掰了下来,手如铁钳般反扣住疯女人的双臂。
萍娘骤然得救,捂着脖子呛咳,可还没咳两声,便急急拉住屠玉的胳膊,见疯女人在屠玉手下毫无反抗之力,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愕。
“来使,您莫要生气,快快松手,这人我认识。”她的声音微颤,应当是刚刚伤了声带。
“你认识?”屠玉惊讶看向萍娘,手中也不由卸了力。
那疯女人滑头得紧,见状便一用力挣开了挟制,从屠玉手下钻了出去,跑的没影。
屠玉总觉得这疯女人刚刚说的话是关键,还待再追,却被萍娘一把拉住。
“来使,不必再追了,她也是个可怜人。”
屠玉扭头看向萍娘:“你这是何意?”
萍娘面上浮现怜悯之色:“这人名唤阿秀,本是正常女子,可谁知几年前孩子没了,从此之后便神志不清了,整日里糊涂着,见人便说抢了她的孩儿,她不是成心的,请来使莫要与她计较。”
屠玉闻言,眉心微跳,直直看向萍娘,问道:“怎么没的?”
萍娘眼神一飘,仿佛不愿多言一般:“那就不清楚了,许是身体弱病逝了吧。”
“她在隐瞒什么。”崔执夷刚刚将一切尽收眼底,此时跳出来说道。
屠玉自然也看出来萍娘有回避之意,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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