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长夜（13）

隔得甚远，李绮不确定他们是否在说话，只看见冯斯疾旋了个身，面对何暮，后者拿了几炷香给他，应该是让他拜阎王神像，他没接，迈步似是要离开。

他若走了，今日计划全成废纸。李绮捏紧了手中的弩箭，没有一丝犹豫，对准冯斯疾和何暮同时射出弩箭。

射杀出弩箭的瞬间，李绮飞身而起。身体蹲趴太久，腰背和小腿的麻木让她有一瞬的缓慢迟钝，但那比起杀掉何暮跟冯斯疾两个绊脚石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是以她努力调整平衡，拿准弩箭，对着下方的人射杀。

她与生香做这种事久了，已有了灵犀，生香紧跟在她身后，不拖带半点儿泥水，但生香善用短刀，所以她轻功落地，持刀逼近那两人。

李绮的弩箭射杀不曾停歇，箭雨饱含杀气，从她所在的高空直挺挺杀向地面，箭雨看似凌乱没有章法，可低头去看，却见何暮的脚边遍布箭矢，那些箭矢形成一个圈将她围困在里面。

因着人太多，怕有人乱窜以至杀错，她只能先用这种方式赶人。

果然清绮庙里的人尖叫着惊哄四散，原本热闹非凡的寺庙，眨眼间死气沉沉。

同样被圈禁在箭内的还有冯斯疾，但他不见慌乱，慢慢抬起头望向李绮所在的高空。

他冷淡的眼神带着锋利扫过来，李绮的心跳漏了半拍，仿佛又看见了曾经在黔洲相爱相扶的两个人，一个顽劣，一个自省，本不是一路人却要硬融，最后走到刀刃相逼的这步。

“果真是你，李绮！”何暮的声音拉走了李绮的注意力，她低头，看见何暮仰向高空，恨恨凝望她，嘶声力竭地喊：“你以为穿成这样我就不认得你了？你这双眼睛，我每次看见都会想起来我哥哥的双腿，绝对不会看错！”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冲烟炮，拉住末端的火线：“你有陛下和张洲竹撑腰，随时有可能取我性命，所以你真以为，我会傻到毫无准备就出门吗？”

她似猖狂似泄恨地对李绮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随即用力扯开火线，咻的一声长空声起，一圈圈灿烂的烟花冲上高空，在李绮的眼前燃放，又在她眼睛里转瞬熄灭。

熄灭殆尽后的杂碎从眼前簌簌掉落，呼吸里全是烟花燃放后的硝烟气味，李绮不会不知道这烟花代表什么。她用力捏紧了弩箭，弩身硌得掌心的肉骨生疼，却顾不及这些，她俯视地面上持刀的生香：“是援兵信号，快走！”

生香乘风而起，朝起初庇佑她们的大树飞去，一如既往地麻利，眨眼就没了踪影。

她一走，李绮没了顾忌，她从高空缓缓落地，形似桃花灵动的眼睛逼视何暮，对准何暮的眉心射杀出箭矢。

箭矢距何暮的命门只毫厘之差时，忽听砰的一声，另一只箭矢横空杀来，精准无误地把那支箭从中截成两半。

李绮心神大乱，看向箭矢飞来的地方，只见清绮庙的屋檐顶部站着个熟悉的人影，她眯着眼仔细辨认，竟然是冯斯疾一直带在身边的页书。

冯斯疾不会武，而他身边的页书却能飞檐走壁，如果单打，她有胜算赢页书。

但偏偏此时，清绮庙外有一阵铁骑之声由远而近，听起来，约摸是个百人骑兵队。这么多人，她不是对手。

屋顶上的页书放下弓箭，不再动手，余光里的冯斯疾却动了身，李绮立刻警惕起来，见他走出圈住他的箭矢，往她逼来。

有种要被逮捕的恐惧感，李绮心跳加快，一股气血直冲脑门，猜想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冯斯疾昨晚已经向陛下呈报案情，等逮捕文书一下来，她就再也无法翻身。

看见还在逼近的冯斯疾，她决定殊死一搏。

念头闪过不过一息之间，何暮的救兵还没到，但听声音也快了。

李绮腾空飞起，脚尖重重踩住逼近的冯斯疾的肩膀，借他的力翻过了身面对何暮，举起弩箭朝她射杀。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那支箭矢不带一丝感情地射杀进何暮的胸口。

何暮一把捂住伤处，失去力气跌跪在地，她像是不敢相信，要做确认一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口，又抬起手来，看到满手的鲜血，一丝粘稠的血线从她掌缝里流出，漏在地面，把雪地砸出一条鲜红的小坑来。

“李绮…你…”话未说清，口中喷呛出一滩血来，迸了满地，她跟前的雪地被温血烫出一个深坑。

或许是知道言语没用，她没再开口，而是紧紧握住心口的箭，重重一拔，带出飞溅的鲜血迸在她脸上，晕出她眼睛里滔天的恨意来。

她支起摇摇晃晃的身子，握紧那支箭用力扎向李绮的小腿。

李绮急忙往后退开——没有一点儿迟疑，她用力一脚踹在冯斯疾的胸口，冯斯疾反应不及，被踹得连连往后倒退，只听噗呲一声入肉声响，何暮原本扎向李绮的箭矢，直直杀进了冯斯疾后背。

他雪青色的袍子眨眼间被晕成了深紫色，何暮一愣，猛地松手，连着后退好几步，凌乱中踩住了裙摆，猛地摔倒在地面。

她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再也没有动静了。

李绮担心会有后患，她想去补箭，却听见铁骑冲破清绮庙的声音，何汝成暴怒的吼叫。

她抬眼看去，寺庙外涌入骑兵，他们举刀杀来，再不逃就没机会了。

她最后望了冯斯疾一眼，他的肩窝里冒出一个带血的箭头，是被贯穿了。

他却好似感受不到痛，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像何暮那样失力跌倒，就那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座巍峨不倒的青山，讳莫如深地望着她。

“李绮，主子真是信错你了！”页书愤怒地举刀杀来，李绮反应极快的侧身避过，刀尖堪堪从脸颊边擦过，挑落了她蒙面的黑纱，露出她的相貌。

脸貌暴露的那一瞬间，冯斯疾口中喷出浓烈的鲜血，他猛地跌倒在地。

李绮被他动静惊动，回头看，他倒在雪地上瑟瑟发抖，倔强地抬头看她，他的眼神像深井，在源源不断往外冒着撕心的绝望。

李绮的心跳几乎静止，可是她想起云洲将士枯骨，想起梁帝的昏聩，想起很多很多，包括在黔洲那些往事，甜蜜的、酸楚的。

她不能停。

她落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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