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善禾与梁家两兄弟》
晴月和成保都被正屋的动静吵到了,他二人走出各自的屋子,成保匆忙想去看看,却被晴月攥住衣角。晴月面色平静,朝他摇了摇头。紧接着,梁邵跌跌撞撞从正屋内出来。他一眼望见缩在角落的成保和晴月,高声道:“成保,研墨!”成保忙上前扶住梁邵,发现他原本就因醉酒而绯红的脸,这会儿更是红得滴血,还有许多干涸的泪痕。成保心头一惊,低下头斟酌着词句。
晴月冷眼看着梁邵二人从身边穿过走入书房,立马跑回正屋内。
善禾仍靠在妆台旁,目光直直地盯着这间屋子。晴月跪坐在善禾身边,掏出帕子替她擦干眼角:“二爷他,同意了吗?”
善禾缓缓抬起手,捏了捏晴月的手背,笑得虚弱:“嗯,我们要回金陵了。”
外头打更梆子声响起,梁邵还是没有回来。善禾问问时辰,业已三更,她又问梁邵去了哪里,晴月答:“二爷从书房出来后,就沐浴去了。”
善禾点点头。大抵是方才哭过,这会儿只觉得气虚,她感到一阵头晕眼花,本能地想去床上歪一会子,可又怕梁邵突然回来,便就坐在罗汉床上,手肘支在小几,屈指为枕,阖目小憩。
梁邵如行尸走肉般站在正屋门下,他愣了许久,也想了许久,待到两腿酸胀,才掀帘入内。善禾已趴在小几上沉入梦乡了,因哭过的缘故,她脸上红得很,乌黑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只消这一眼,梁邵便觉得心口刺痛,他忍不住走近,忍不住伸出手,忍不住同往常一样轻轻捏了捏善禾脸颊,忍不住想把她揽入怀中。
善禾仍旧未醒,只是躲着偏过头,将脸面向墙壁。梁邵怅怅地呼出一口气,他怎么把自己的人生过成了这般模样?梁邵微微扬起脸,那差点滚落的泪水又回到眼眶里,虚虚地浮着,等着积赞得多了,才慢悠悠地滑落。梁邵咬唇抱起善禾,朝床榻走去。
他头一次发现,善禾好轻,像朵羽毛似的,风一吹就要飘走了。飘哪里去?他不知道。梁邵思考着,倘若当真和离,和离之后,善禾会去哪里呢?金陵么?可金陵承载了善禾那么多不好的回忆。别的地方,她又没去过。再这么一想,梁邵心口愈来愈疼。两年了,他竟从来没有带善禾出去过。上次想带她去如意楼,却因祖父的病一直耽搁到如今。现在,他也许再没有机会同善禾一起出去了。
今夜的月亮很瘦,躲在乌云后连个脸儿也不肯露。沉静的院里,偶尔有鸟雀叽喳的声音,竟是漱玉阁唯一的烟火气。隔壁院子忽而吵嚷起来,大抵是梁邺回来了,好热闹,却把漱玉阁衬得死一般寂静。梁邵置身黑暗之中,望着怀中的善禾,心里想道,等善禾一走,这漱玉阁会更冷清罢?
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大家总归要奔向各自的前程,唯有他的世界停滞了。
善禾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梁邵怀中,而梁邵怔怔地凝视她,目光空茫,连她睁眼也丝毫掀不起心中情绪似的,只是兀自抱着她、望着她。
善禾试图挣开,却被抱得更紧。
他喉头艰涩地滚动,哑着声音,似乎没有一丝情绪:“善善,祖父生前最想我们有个自己的孩子。等完成了老人家的遗愿,再走吧?”
善禾呼吸骤窒:“不——”
“对不起,善善……”梁邵猝然低头咬住善禾唇瓣,叹息便消匿在骤然压下的唇齿间。
善禾所有的抗拒皆被更深重的禁锢锁住,一如坠落蛛网的蝶,越挣扎反倒困得更紧。不知僵持多久,一滴滚烫的泪滑过善禾鬓角。梁邵缓缓抬头,下唇赫然划开一条带血的口子,那条猩红蜿蜒着爬过他颤抖的下颌,悬着饱满的身子,将滴未滴。善禾仍旧被他抱在怀里,整个人惊颤又害怕,她万没想到梁邵会强迫她,更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竟咬破了他的唇。善禾胸膛起伏不定,她别过脸,歉疚道:“对不起。”
梁邵只觉得眼前世界分崩离析,他如一盏琉璃,此刻通体绽裂。他不愿与善禾和离,为此不惜强扭瓜藤,可真正对善禾用强时,听到她难受的呜咽,见到她的反抗,他又束手无策。两年前,梁老太爷用那股力量强迫他娶善禾,如今他也要这股力量强迫善禾留下吗?一念及此,梁邵心底陡生惊怖,原来他在抗争之中,在无形之中,也拥有了这股力量。他甚至不知何时自己拥有了这股力量,便已经开始做伤害善禾的事,他如今竟活成了自己最厌憎的模样。
梁邵将善禾轻搁榻上,唇线抿直:“不要总说对不起。”他至今记得婚后第一个月,正是自己气头最盛的时候,他有时故意对善禾恶劣,她也只是怯怯站在那儿,低头道一句“对不起”,把他所有的恶劣照单全收,哪怕她本没有错。他厌极了善禾说这句话,像没有反抗似的。
善禾已缩到床榻角落,扯了锦衾裹住自己。
这一幕直刺得梁邵心窝生疼。明明昨天一切还好好的呀!
他抬起手背揩去颌下血珠,颓然坐于床沿,背朝善禾,肩背垮塌。他忽而觉得好累,浑身气力皆散,因为善禾,也因为自己。十指插入墨发中,梁邵头低着,眼泪断线般流出来,扑簌簌打在裤上。
善禾脊背紧紧贴着墙,她望见梁邵默不作声地背对自己,望见他的颓丧与破碎,她想伸手安慰一下梁邵,可手顿在半空中,像僵了一样。善禾知道,一旦自己伸出这只手,今夜的努力与坚持将悉数化为泡影。离别总是伤心的,可只有离别,才能有来日更好的相逢。善禾希望等与梁邵再度重逢的时候,他已是整个大燕最有名气的红缨枪将军,而她也能靠自己的一双手把日子蓬蓬勃勃地过出花来。那时的他们一定是最好的他们,即便不能在一起。
“阿邵,我们总要学会离别。”善禾柔声道。
梁邵未答,敛眸目视落在地上的最后一颗血滴,而后沉默着起身离开。
*
翌日清晨,梁邵早起上值,善禾起晚了半个时辰。她怅惘地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唤晴月打水来漱口洗脸。隔了片刻,进来两个小丫鬟,皆是生面孔,皆是从前在老太爷院里伺候的。善禾愣怔问道:“晴月呢?”
其中一个小丫鬟岁茗怯怯答曰:“二爷教奴婢们来漱玉阁伺候。”
善禾心中隐隐有预感,她掀开被子,要朝外走:“我问晴月呢?”一壁扬声喊道:“晴月!晴月!”
成保立在廊下,高声答得恭恭敬敬:“二奶奶,今儿广通寺的住持遣人来说,老太爷灵前缺个家里人念往生经,二爷便请了族老们,认下晴月姑娘为义妹,代二位爷在灵前尽孝了。”
善禾踉跄后退半步,唇瓣翕动,却说不出话。她忙朝外走去,岁茗和岁纹立时拦住善禾,她两人各自松松挽住善禾一条胳膊,低头道:“二奶奶,对不住了。”说罢,岁茗和岁纹几乎是将善禾拖到床边,迫她坐下。成保仍旧是那谦卑恭敬的语气:“二奶奶,二爷担心您安危,特特吩咐了小的们,打今儿起由岁茗和岁纹在漱玉阁贴身伺候。我和另两个小厮在门外伺候,二奶奶要去哪,我们也是要时时跟着的。”
分明是要软禁她的意思。
善禾怔然失语,心中似被巨石压着,喘不过气。她麻木地任由岁茗和岁纹替她梳妆,待换上一套棠红织锦流云裙,善禾猝然发现这套簇新的裙装根本不是她旧日的衣服。她忙推开岁纹和岁茗,扑到她装包袱行李的箱笼,颤着手打开,她昨夜收拾好的两只包袱全不见了。善禾心一坠,转身回望妆台,上面干干净净,只摆了首饰胭脂等物,那些银票、田契以及装了她自己体己银子的荷包也不见了,什么都不见了。善禾鼻尖一酸,忍不住流下泪。
岁茗见了善禾这般模样,长叹一气,捏了帕子近前替善禾拭泪,却不想善禾偏过脸,躲开她的手,兀自垂泪。
岁茗想劝,又不知从何说起。她与岁纹本是在寿禧堂伺候的。寿禧堂当差的丫鬟小厮们,这两年受了善禾的诸多好,实系阖府中待善禾最好的那一批。故而此刻见了善禾落泪,岁茗与岁纹竟像剜了自己的心似的。这两年善禾与二爷的事,底下人也多少知道,只是碍着梁二爷的霸蛮性子,无人敢劝,也就老太爷能说得上几句。好在后来善禾与梁二爷关系和缓,岁茗他们暗地里也欢喜,慨叹着善禾终于苦尽甘来,却不想如今又闹成这般模样,连晴月都被发配到广通寺去!
岁茗与岁纹相视一眼,叹息着立在旁边伺候,屏息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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