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寓九笑了，令人难以移目的笑眼，她定定地和怀光对视半晌，从他的眼眸中偏离，轻飘飘地落在他的唇上，随后又抬手捂住怀光的眼，声线慵懒：“看你的表现咯。”

怀光的睫毛轻刮姜寓九的掌心，他整个人微微地颤了一下，朝前俯了俯身，低低道：“我要怎么表现才好呢。”

“你不知道吗，你这么聪明。”

“我不知道。姐姐告诉我一点吧，好不好，我猜不到。”怀光嗓音又重新带了一丝无辜。

“我怎么不信。”

怀光上扬了一下嘴角道：“姐姐信罢。”

姜寓九松开捂住怀光眼睛的手，稍稍抬起腿，不轻不重地用膝盖将怀光顶了顶道：“离远些。又在装可怜，不想吃你这套。”

怀光顺势向后撤了半分，眼尾透了抹红，面上一副极为好学的神情：“那姐姐想吃哪套，我去学。”

勾人魂魄的妖精也不过如此了。

姜寓九撇开视线，挑眉哼笑一声：“有点意思……我喜欢哪套，你便真的去学吗？”

怀光闻言垂下眼眸，片刻后落寞地说了一句：“我愿意去学，只是……我学不会。”

姜寓九问：“哦？这又是为何？”

“我待姐姐向来无半分假意，哪怕这样子不讨姐姐欢心，”怀光微妙地顿了顿，骤然抬眼定定地看向姜寓九，语气是十分的落寞，眼神里却不见一丝脆弱，

“可其他那些个套路，我是无论如何也学不会的。只怕学了些皮毛，惹得姐姐嫌恶，还教旁的人取笑我。”

“谁说你这副模样不讨人欢心的？”姜寓九轻易就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顺势幽幽问。

怀光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轻声反问：“姐姐的意思是，我这副模样是讨你欢心的，对吗？”

好跳跃的联想，姜寓九听了这话，忍不住在心中发笑，便玩味地接着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怀光又不动声色的朝前靠了靠，低哑道：“我不知道。我总猜不准姐姐的意思。”

姜寓九有一瞬间的晃神，但很快她便回过神来，她自上而下看着怀光那张玉似的脸，抬手扣住他的后脑猛地拉近，红唇轻启，冷声道：“猜不猜的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在意是否讨我欢心吗，嗯？我们不如继续说说看，你是妖的这个问题。”

“姐姐想知道什么，我什么都愿意告诉你。”

“那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姜寓九松开手，慢条斯理整了整衣袖，“我可担不起这么大的殊荣，您说是吗？能与东海龙宫大太子相识……我想，你的身份不言而喻了罢。”

她眼底闪着凛冽的光，似笑非笑地说：“嗯？惊蛰煞。”

“原来怀光，还有这么威风的名字呀。”

怀光道：“姐姐好聪明，我心知瞒不过你。”

哪怕是被眼前人彻底揭开了身份，怀光依旧是神情不改。

传闻中惊蛰刹心狠手辣，最喜爱端出春风化雨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将反对他的人统统虐杀，如此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竟以至今姜寓九无法揣测到的缘由，心甘情愿地半跪在她的面前，面不改色地接受她的质问。

姜寓九思绪万千，她不紧不慢道：“妖帝大人，你已经将我瞒过了，若不是皇宫内最后那一刻你为了助我，而泄露了的气息，我恐怕还得废些时日，才能猜到你的身份。”

“是我大意了，”怀光点了点头，语气万分诚恳道：“只是……当时的情况，我见姐姐负伤，一时心急便泄露了些气息，不曾想竟让姐姐因此知晓了我的身份。”

他接着道：“也好，也好。我自知名声败坏，此前日日胆战心惊，隐瞒了姐姐……和大家，现在身份暴露，心里倒是松快不少。”

他一贯以来的表现和传闻当真是大相径庭，恰如此时此刻，依旧是懂事有理的模样，哪怕偶尔流露出几分侵略性，都可以及时地收敛回去。

再冷硬的质问以及拐弯抹角的试探到了姜寓九嘴边，她都将其咽了回去，毕竟，眼前人在皇宫内救了她一次……姜寓九从来不是一个听信传闻的人。

姜寓九细细看着他的神情，随后直截了当道：“你有何所图？”

“所图？”

“是啊，”姜寓九神情坦荡，淡淡解释，“不然，你为何大费周章地来到我们身边，是为了什么。不如直说吧怀光。你想要太微宗什么？我可以考虑和你做交换。”

怀光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而后笑了起来，眼波流转带着极盛的笑意，声音轻似呢喃：“姐姐认为我是因为有所图，才做出这些事情的。”

“你可别告诉我，你无所图。”姜寓九眯起了眼，一字一句说道。

怀光问：“姐姐终究是不信我吗。”

姜寓九心道，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她无端猜忌怀光呢，也不知道是谁事先有所隐瞒的。

“既然你说无所图，那不妨说说看，你到底为何隐瞒身份跟随我们来到此处。”姜寓九展现出极佳的耐心。

“因为我心悦姐姐。”怀光嗓音低柔。

“小骗子，说点儿真话。”姜寓九双手抱胸，斜倚在石桌旁，好整以暇道。

“因为……姐姐曾救过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姐姐还将我看光了，从那以后，我便心悦于姐姐。”怀光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揶揄和柔情，将话重新扩展开，描述了一遍。

姜寓九在听到“将我看光了”的时候，眉尖狠狠一跳，暗道自己如今芳龄十八，且不说何时救下怀光还未可知，但脑海里找寻一遍，从未有过将人看光这个经历，她沉默了半晌后，终究是不正经的本性占据了上风，开口道：“很抱歉了，但我不会负责的。”

怀光讶异，顺着姜寓九的话道：“那该如何是好？怀光清白不在。”

姜寓九讶异，不解道：“妖帝何必固步自封，只将将教人看了一眼，便要将整个心都给出去吗？”

“是我保守了，没料到姐姐如此洒脱。”怀光黯然低头。

瞧瞧，一个妖说自己保守，埋怨一个人类修士过于潇洒，这叫什么理？

姜寓九指尖绕上胸前的一缕发丝，懒懒道：“不和你闹了。你暂且不愿说，那便不说吧。”

姜寓九对一切事都能极为精细地拿捏住分寸，就譬如面前的是怀光，但也是妖帝惊蛰煞，纵然此妖身上存在诸多谜团，目的不明，但若两三句问不到所谓的真话，那么姜寓九便会极为恰当地打住。

这世间的混沌之地众多，不必急于探究一个明确的真相，总有一天，一切真真假假会在不经意间浮现在眼前。

至于怀光嘴里说出来的话有几分可信度，那不是最重要的。

姜寓九边拨弄着头发，边暗自思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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