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迷时常想，如果璐璐真的是个洋娃娃就好了，那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拆开女孩的每一个关节，剥出她的每一丝血肉，让妹妹在他面前永远毫无保留。

但哈璐偏偏不是，即使她的内心空荡荡，异于常人，她依然拥有跟自己差不多的体温和呼吸。

“璐璐，你说什么？”

哈璐没有重复一遍的兴趣，她敢保证，这个屋子的所有人在刚才都听清了自己说的每一个字。

几步开外的伊尔迷却一副完全不能理解的模样，他微微歪头，目光沉重地落在哈璐身上，“啊，是因为在跟哥哥撒娇吗？”

一直都在，也一直没敢说话的糜稽默默偏移了视线。

那天晚上过后爸爸和爷爷就都知道了这件事，对于他们三人擅作主张的实验也保持不赞成态度，况且到头来还被证实是场乌龙，所有的一切就显得有些可笑。

他和伊尔迷都被罚了，只不过大哥是主谋，他所要承担的责任就最大，所以才在这个时间点从禁闭室里出来。

“哈、哈璐？”基裘满脸惊讶地盯着女孩，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女人想要抬手去触碰哈璐惨白的脸颊，或者只是想试探一下，幸好地是，哈璐并没有拒绝，她仍然乖顺地停留在原地，仿佛刚才的“讨厌”只是幻觉。

而作为唯一被讨厌的对象，伊尔迷靠近了点，他很是疑惑，且非常惊讶，然而这些情绪底下貌似又藏着几缕不明显的兴味，“为什么？璐璐，就因为我把你的玩具弄坏了吗？”

哈璐此时已经不能用生气来形容了，因为她发觉自己根本不能以正常人的角度去期待伊尔迷什么，他的想法，他的内心，他跟自己永远不可能是一类人。

“好了！伊尔迷！”基裘开口制止了长子，害怕伊尔迷继续说下去会刺激到哈璐，“要么离开，要么安静下来。”

“好吧，妈妈的话我会听的。”

哈璐看着莫名变得小心翼翼的基裘，表面温和的席巴，不说话的糜稽，以及不理解自己真正错处的伊尔迷，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了起来。

所有人，所有事物都在变得模糊，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化为了完全的黑暗。

＊

“这件事你应该提前跟我商量的，基裘。”

基裘细长的手指慢慢划过屋里养得正好的花，“……老公，你其实也感觉到了，哈璐确实不像个普通孩子。”

“她很安静，很听话，很漂亮，可我总感觉哈璐离我很远，我有时会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哈璐真的是我们的孩子吗？”

“可她怎么可能不是呢？我的脑子里清清楚楚记得有关她的一切，她如何出生，如何学会说话，如何学会走路，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小习惯，就算哈璐没有表情，我也能读出她的内心。”

“我才是这个世界最爱她的人。”基裘流了泪，“所以我对伤害到她这件事感到很后悔。”

席巴叹了口气，随即为妻子擦掉泪水，“那为什么当时还要同意伊尔迷呢？你明明也清楚，伊尔迷的猜测是没有根据的。”

即使猜测是正确的，哈璐的体质和天赋也会永远将她束缚在笼子里，她的危险性仍然比不过这个家里的任何人。

是啊，哈璐太弱小了，就算她拥有扭曲别人情感的能力，到头来被掠夺占有的对象还是她自己，比起她能带来的威胁，揍敌客更应该担心她所可能遭受的伤害。

基裘没说话，她靠进席巴的怀里，过了很久，那硬质的电子眼屏幕才闪现出一点属于主人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我抱有那么一些其他的想法吧。”

在伊尔迷提出那个猜想时，基裘的第一想法是：如果是真的，那么哈璐就能永远被关在她的房间里了。

＊

肩膀总是遭受无妄之灾，哈璐的体质又一般，每次都要修养很久，能再次下床时都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糜稽来看她比基裘还勤，只不过哈璐怀疑他只是为了能有个正当地方可以光明正大吃薯片而已。

“璐璐，”糜稽边咽边说，“你是真的讨厌大哥了吗？”

他的称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跟伊尔迷一样的“璐璐”。

哈璐靠在管家给她垫起的枕头上，正一口一口吃着她的午饭，对于这个变化根本没有在意，也没有回答。

“咳，有这么好吃吗？璐璐，能不能给我尝尝？”

“……”

“璐璐？”

“……”

糜稽简直要抓狂了！

自从哈璐那天昏睡过去后，她再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就连爸爸妈妈也不理睬，仿佛一种早到的叛逆期。

她的身体还是听话的，会点头，会摇头，会拥抱，可就是不愿意说话，把原本还算能窥见表层的湖面给彻底封死了，像生了另一种病。

但哈璐其实并没有，她只是觉得有点累了，累到懒得说话那种，并且内心还有一点苦涩的味道。

这点苦涩大概包含了对瑞希的可惜，包含了不被在意的难过以及扑面而来却逃不过的窒息感，但也确实只有一点。

她最初想的，只是要出格地表达自己的情绪，或者干脆用力朝伊尔迷发一次火，可愤怒这种东西本身，只能作用在在乎你的人身上，毕竟它是双向的，是互相反馈的。

而哈璐不认为伊尔迷会在乎她的愤怒。

“璐璐？”

糜稽又在叫她的名字，“你想去跟奇犽玩吗？”

哈璐咀嚼食物的频率甚至没变过，没扎起的长发盖过她的半边脸，剩下部分垂落到被子上。

“啊，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你跟我说话啊！璐璐！如果你真的是因为伊尔迷，那我帮你教训他好了！”

这话说出来糜稽自己都不敢信，他冲动完贼头贼脑地四处瞟了瞟，害怕伊尔迷真在哪个角落看着他们。

让哈璐愿意开口说话这个任务是爷爷交给他的，报酬是一亿戒尼，不过糜稽自己也有那么点私心。

糜稽想，如果璐璐只愿意跟他说话，他确实会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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