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气相聚，雨水陡生。

河水开始浑浊了。

慕微云沉声道：“山洪要来了。”

钟长静步法眼花缭乱，抽空说：“你确定要这么办？”

慕微云望着天边沉沉的黑云，说：“只能如此了。”

雷声沉沉，一道闪电倏然划破天际。一条雪白的龙在云间若隐若现，钟长静的脸色难看了十分。

风吹暴雨，洪水从谷口现形了。

周修齐在地下大吼道：“不行！至少还需要一刻钟！”

钟长静咬牙道：“撑不住的！”

若是妖鬼还好，可是自然山洪，人力如何阻止？

忽然，钟长静肩头一重。

慕微云不知何时撤了过来，按住钟长静的肩，问道：“不用朱颜，你能撑多久？”

钟长静说：“一刻钟！”

于是她点了点头，简短道：“守好。”

“你要去哪？”钟长静心头预感不妙。

“去把那龙杀了。”

“？！”

钟长静立刻一把抓住她：“你疯了？这东西吃了我家几百年的香火，连我爹都……”

慕微云沉声道：“不引开它，让它一直布雨，等会儿大水就冲到村子里了！”

钟长静一阵语塞，然后反驳道：“那你怎么办？你会死的！”

慕微云笑道：“我也撑一刻钟，然后你们快来救我。”

钟长静一回头，朱鹤闻还没回来，周修齐正焦头烂额。他咬了咬牙，松开慕微云，道：“我们会尽快！”

于是慕微云微微颔首，将阵法的权柄移给了钟长静，自己拔出朱颜，御剑直上云中。

那道白色的龙影在漫天冰晶中翻腾，修长优雅，每一片龙鳞都泛着雪光。

察觉到有人来，它金色的竖瞳缓缓转过，漠漠凝视着慕微云。

片刻后，它追着慕微云一路朝西，飞离了那片山谷。

慕微云边引它离开，心里边发凉。很显然，它的目标不是洛神怨，而是自己！

事已至此，她只能祈祷其他人早点来救援了。

终于看到一片平地，慕微云足尖一点，穿过云层，沉落在山巅。龙随之而下，却没有在山顶看到女人的身影。

下一刻，它七寸处的龙鳞片炸起——偷袭！

慕微云身形如离弦之箭，逆着风雪冲天而起。

白龙甩尾，看似轻柔，却带起风雷之声。巨大的龙尾撕裂空气，裹挟着无数冰凌，如同一面横亘天地的巨墙压来。

慕微云不闪不避，眼眸中厉色一闪。就在龙尾即将劈下的刹那，她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朱颜剑尖在龙尾鳞片上划出一连串刺目的火星，借力再次拔高！

火星迸溅中，她已险之又险地翻过龙尾，雪白的鳞片被划开一道浅痕，渗出淡金色的龙血。

白龙吃痛，发出一声震彻云霄的长吟，庞大的身躯猛地回转，五根爪趾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当头抓下！

这一次，速度更快，范围更广，封死了所有闪避的角度。

慕微云瞳孔骤缩，剑势已老，新力未生。她猛一咬牙，就地打了个滚，竟然抓住了龙爪，一跃而上！

她是不可能靠剑劈死它的。偷袭不成，她必须想办法再次近身。

刚接触到龙身，她来不及多想，立刻把剑插进龙鳞缝隙中。果然，下一刻，龙就腾空而起，试图把她甩下去活活摔死。慕微云踩着朱颜，抓紧了龙须，腰身一扭，翻上了龙背。

成了！

她捏诀召回朱颜，伏在宽大的龙身上思考对策。这种全身戴甲的妖兽，一般都会有致命弱点，但是，是哪里？

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她在剧烈的颠簸中，用朱颜一步步插着，爬到了龙头处。

那龙拼命甩着脑袋，试图把她丢下去，终于，她两手一松，从它的眉骨处坠落。

下一刻，朱颜从斜里刺出，直直扎进了它的右眼里！

慕微云双手抓住龙角，悬在空中，随即一个卷腹翻回去，紧紧抱住龙角。那白龙发疯似地挣扎，她现在是什么也做不了了，不过，该做的也都做完了。

画龙点睛，折了一只眼睛，这白龙必然实力大减，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这龙犹豫片刻之后，居然一头朝着山崖冲去！

宁愿撞碎头颅，也要弄死她！

匡山钟氏到底有多想让她死？

慕微云当机立断，松手跳下，她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尽管有所准备，她还是喉头一甜，内腑已然受创。

然而，真正的杀招紧随其后——在她身形失控下坠的瞬间，另一只悄无声息探出的龙爪，已如鬼魅般掠至她的后背。

“嘶拉——！”

布帛与皮肉被割裂的声音，仿佛不是外界的，而是在颅脑内炸开。慕微云背后衣衫尽碎，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右肩胛一直延伸到左侧腰际，鲜血瞬间涌出，在地上染开一大片惊心动魄的猩红。

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然而，她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

“微云！微云！”

朱鹤闻！

她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朱颜华光大盛，朱鹤闻立刻就锁定了方位！

虽然还没看到她在哪儿，朱鹤闻却也明白了情势危急。

就是现在！

白龙一击得手，正欲俯冲给予最后一击，庞大的身躯正完全舒展开，那只左眼，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朱鹤闻面前。

慕微云强提最后一口气，嘶声喝道：“射眼睛！”

白龙察觉到致命的危机，竖瞳中第一次浮现惊骇，想要扭身躲避，却已来不及。

“噗！”

九皋剑毫无阻碍地没入那片唯一的、柔软的眼球，直至没柄。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青色的剑芒猛然从白龙眼中爆发开来，将它整个头颅从内部撕裂、切断！

龙吟戛然而止，化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哀鸣。巨大的龙头与身躯分离，金色的龙血如瀑布般喷洒，将下方的雪地染成一片辉煌金色。

无头的龙躯在空中剧烈抽搐了几下，终于无力地坠落，砸进那片无数次孕育洪水的山谷里。

慕微云模模糊糊中看见了朱鹤闻，好像还有别人，正朝她飞奔过来。剧烈的疼痛让她蜷缩起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她艰难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不知是笑还是痛楚的抽搐。

然后，闭上了眼睛。

...

“不许闭眼，睁开。”

慕微云缩了缩手，对母亲扭捏道：“娘……”

方辞镜却毫不留情，说：“看着。”随即狠狠打了一下她的手心！

虽然慕微云很痛，但方辞镜坚持不用戒尺，打完孩子，自己先揉起手心来。

一旁的慕玄致喝着茶只顾笑，百思不得其解道：“小丫头，你到底是怎么突破关口，跑到关外去的？哪儿来的文牒？”

八岁的慕微云嘴硬道：“我就是个子小，溜出去的！”

慕玄致哼笑道：“只怕还有慕尘的事！”

在门口偷听的慕尘终于忍不住了，缓缓挪进来，低声道：“对不起，爹，娘。”

“你怎么就对不起了？”

“我不该带妹妹出去，结果遇到了野狼……”

方辞镜重重叹了口气，后怕道：“要不是不惊霜跑得快，你们……”

若是怪罪他，他都认；但是说他不行，慕尘却没法接受。他忍不住说：“娘，区区几头畜生罢了，我会保护妹妹的！”

方辞镜语塞，她知道，儿子没有撒谎。

他确实能搏野狼，是云中第一等的好儿郎。

事已至此，慕尘又大了，不好教训。方辞镜只好给了小女儿一个爆栗，说：“你和哥哥一样吗？”

见小女儿磨磨蹭蹭地摇头，方夫人又说：“不是，对不对？那等你练到也能杀野兽了，才能跟他跑出去，知道吗？”

慕微云委委屈屈地挪远了些，悄悄拉住父亲的衣角。慕玄致对小女儿本就心软，见到一个小橘子挪过来，一下把她抱起，放在腿上，笑道：

“微云总有一天能杀大妖兽的，对不对？”

慕微云把头埋在父亲怀里，闻到令人安心的檀香气。

梦便在一片檀香味中逐渐模糊，慕微云缓缓睁开眼睛。

只见床头摆着一只香炉，檀香味的安神香正冉冉飘起青烟。朱鹤闻卷了袖子坐在床边，用个小碾子在磨药。

窗外日光温暖，落在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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