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湖岸畔，比人高的芦苇随风晃荡，显出两道相隔不远的人影。

冷峻高挑的黑衣男子每上前一步，对面男人便惊恐后退一步，两相对峙间，男人已经退无可退，身后就是湖水。

男人心生绝望。

自他和同伴们从桃山叛逃后，就已在石焱的追杀下逃命许久，本想着只要能越过萍湖，许能有一线生机，不想却在此处被石焱截杀。

石焱神出鬼没，就像悄无声息的索命厉鬼，每次现身，就有同伴伴随着惨叫倒下，直到现在，叛逆者仅剩他一人。

此时，男人是真的后悔当初猪油蒙心，当这叛徒了。

再多的好处，没命花，有什么用？

石焱冷眼盯着男人，缓缓抽出玄刀：“还想去哪儿，过湖？”

那黑刀一出，男人惊恐更甚，腿脚打颤，顿时跌坐在地。

见石焱走近，他哀求：“放过我……你放过我，我知道错了……”

石焱不为所动，仍步步紧逼：“哦？知错了？”

男人点头如捣蒜，眼中似有泪光，试图辩解：“我也是受人蒙蔽啊！是他们、他们逼我的！我不是故意出卖情报给督尉司……”

“被逼的？”石焱笑了一声，眼中寒光一闪，“怎么据我所知，是你主动领头啊！呵，因为上次我杀了你老大，你不服气？”

金印之约失效，督尉司首次出兵前，桃山就有人闹叛乱欲归降督尉司，为首的正是男人原本的老大，也是石焱杀鸡儆猴杀的第一人。

本以为剩下的这些会消停下来，原来是等着在背后捅桃山一刀。

男人疯狂摇头，恐惧道：“不不，他本就不是真心归降桃山，是他该死……但我是真心的啊！石大王当年亲口答应收下我们！你饶了我吧，我真的错了……”

见他还敢提起石破，石焱眸光一沉，脚步停驻男人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被逼还是自发，现在都不重要了，如果一定要说是谁的错……”

“……那就是我的错。”

刀尖指着男人，石焱面无表情道：“错就错在，五年前没将你们一起杀了，扔去督尉司门口。”

“我早就说过，对你们这些人，无需心软。”

见他杀意坚决，男人面露绝望，心知自己已难逃一死，一咬牙，反而挣扎起身，决意奋力一搏。

石焱也不阻止，冷冷看着他拔刀，连话都懒得再说。

跟死人说话，已经没必要了。

“啊！”男人怒目圆睁，倏然举刀朝石焱冲去，却见黑影一闪。

下一刻，他只觉颈间一凉，眼前景象骤然远离，视线似乎被抬得很高很高……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扑通”一声，他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湖里。

可他刚刚分明还看到自己的身子站在湖边，怎么……

他最后的思绪到此为止。

眼前的无头尸身应声倒下，石焱忽地想起什么，迅速后退几步，却还是被迸出的鲜血撒到衣摆。

拎着玄刀，石焱皱眉看着沾上的些许血渍：“啧，弄脏我衣服，新的呢。”

目不斜视地从那尸体上踏过，石焱走到湖边，蹲下身，将玄刀放在一旁，他正想将衣摆清洗一番，却瞥见水边一抹亮色。

已是初秋，湖畔边尽是风吹飘絮的芦苇，黄白之中夹杂少许灰绿，一副柔和浅淡的秋日景观。

然而，他脚边这丛芦苇中，却长着一株颜色亮丽的粉白小花，很是引人注目。

石焱平日对这些花草树木并无过多在意，可这株随风摇摆的恬静小花，却莫名让他想起萧府中那座清雅平静的小院，以及常坐树下的葛青萝。

她现在……在做什么？石焱不禁如此想。

忽觉这小花十分可爱，石焱伸手轻碰了碰，没想手上沾着血迹，将那粉白花瓣沾染上一抹血痕，平添几分妖异，他顿时皱了眉。

掬起一捧水，石焱正想将那血痕冲去，忽然一愣怔，他在干嘛，洗花？摇摇头，仔细清洗起衣服来。

想到桃林机关已安置妥当，叛徒也清理干净，在将自己也清理干净后，石焱心中压了两月有余的石头终于落地，神清气爽地长呼一口气，抬头望向湖面。

这一看，他却愣住了，只见萍湖上，一艘大型游舫正缓缓徐行，正从接近中线的位置返航。

石焱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确认好几遍才发现那船不是自己的幻觉，是真的在萍湖上！

叶元竟会让人游船游到这儿来？

石焱目力极好，发现那船尾处似乎站着两个人，他自怀中掏出一个小镜筒置于眼前，单眯一只眼望过去，看清后又是一惊，怎么还是熟人？她俩怎么在这儿？

四下一望，却见有一小船正靠岸，石焱不禁感谢大自然的馈赠，迅步赶过去。

游舫上。

本已进入船舱的葛青萝刚要转身回座，却听见身后开门声，回头一看，云灵并没有跟上来，反而再次推门而出。

葛青萝皱眉喊她一声，云灵却没有回答，再次登上船尾，又站到了船舷边。

葛青萝追了几步，在门边停住脚步：“你要做什么？”

云灵在船舷边站立一会儿，回望葛青萝：“夫人，我想跟您聊一聊。”

葛青萝：“进来聊。没有什么话是非得站在船边聊的。”

云灵脚步不动：“不，就在这儿聊。你能过来吗？”

葛青萝心中有不好预感，但介于自己并不想靠近水边，便只略微上前一小步，扶着门框，时刻关注云灵动向：“你说。”

“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很多，”见葛青萝没打算过来，云灵也不在意，任由湖风吹拂着，只觉头脑也清醒很多，“你说得对，自从生辰宴到现在，我的心一直是纠结不定的，不管是哪件事，我都没做好……”

“我的确爱上他了，没办法再坚定地动手了，我对不起姐姐，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云灵凄然一笑，面纱遮蔽这下，葛青萝什么都看不见，却仍能感受到她话语中的痛苦，“你知道吗？在石大哥跟我说，现在还不能杀他时，我竟然松了一口气……”

“那可是我的仇人啊，可我竟然松了口气……我不想杀他。”云灵苦笑，“我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不停地找借口、自欺欺人……其实只是为了待在他身边，离他更近。”

“我本以为自己得到了他的宠爱，但……”云灵停顿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直到你给我下毒，我毁容了，才不得不去想……他是不是，只是喜欢我这张脸呢？”

望着葛青萝，云灵恍惚道：“若有朝一日真的失去这幅皮囊，我也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啊……他也不会爱我了。”

葛青萝静静听着云灵的话，一言不发。

可以说，云灵遇见萧沐后，就几乎是在为他而活，其他的事都显得并不重要了，葛青萝曾试图破解这个死局，但一直收获甚微，不过在发现云灵对容貌的在意后，她就在想，会不会有另外一条路。

葛青萝道：“我说过的话，便一直算数，如果你有心想改变，我现在依然可以帮你，你还可以拥有很多其他的东西。”

云灵无奈看着葛青萝，仿佛在问怎么帮。

在听到葛青萝说，愿意让她学习管理萧家的服饰胭脂等产业，能做好便赠与她时，云灵还是不免心中一震，该说果然是萧夫人吗？出手竟如此阔绰。

葛青萝却并不是胡乱画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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