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的石板路泛着烛火倒映的微光，脚步踩踏而过的地方，间或漾起浅浅一层水纹。

寒凉的森风透过衣物蔓延浸染，阴暗的环境里，处处围绕着一股凄凉的味道，但是独处囚牢中的人仿若无感。

被木栏竖隔的狭小室内，一个虽消瘦，腰背却始终挺直的女子正对月而坐，透过石墙上的窄短小窗，微微仰头，注视着天边清韫光辉。

月光倾泻，普通的素衣也难掩其一身风华。

“哒。”

听闻身后有脚步声停下的时候，她背对牢门方向的脸上，轻勾起了唇角。

“吃饭了”，随着铁锁被打开的声音，一道略带刻薄的声音也娇柔地传了进来：“我的好姐姐~”

不知为何，其间总有种幸灾乐祸与嘲讽刺笑的意味。

随即，一阵碗碟摆放声响起，最后，那道尖刺夹杂几分嫌弃的女声又响起：“行了，出去吧。”

语音略带了嗡气，似乎是拿手绢轻掩住了口鼻。

一阵谄媚讨好然后快速离开的狱卒声音渐行渐消。

空间安静下来。

“饭可要趁热吃。”

娇柔女人——也就是陈兰萱娇声说着，当她转头看到地上独坐的女子没有丝毫要搭理自己的样子，淬毒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狰狞，手中的帕子都被揉地变了形。

但下一刻，她忽然想到什么，脸上又挂上了微笑。

“毕竟，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她几乎是在用磨砂般的气音吐出口中的话，搭配着地牢里时不时滴落下来的水滴声，显得有几分可怖。

凤晚终于转过了身来。

首饰发饰在被押入大牢的时候就被卸下了，这个时候，她一身简洁白服，不施粉黛，脸上还有久不见阳光的苍白，以及几分营养不良的削瘦，但只那双镇静淡然的眸子，就不知比对面精心打扮的人高了多少气度。

“断头饭？”

她挑了挑眉，无谓的态度往往最是气人，她意味深长悠叹开口：“最后一餐啊……”

她微展膝盖，随意席地坐在小桌前。

陈兰萱看她拿起筷子，目光忍不住灼热起来，紧张而又期待地盯着那双洁白玉手的动作。

凤晚一直便是风华绝美的人物，近来被他们关押在牢狱，几乎未怎么进食，倒是身姿更为羸弱了一些，整个人冷漠的气息稍稍散去，多了一丝我见犹怜的感觉。

那如雪般的皓腕，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刺得陈兰萱眼仁疼，让她心中再度升起了嫉妒愤恨的情绪。

就是这个女人，勾地宋哥哥总是有意无意提及，她今天一定要她死！

终于，在她牢牢的盯视下，凤晚夹起一道菜，放入了口中。

陈兰萱心中一喜，垂在袖中的双手忍不住握紧了。

仿佛注意不到对方有些过度兴奋的眼神，凤晚浅尝了几口，心中不由有些叹息。

可惜了，味蕾的丧失加上身体的虚弱，让她完全享受不到美食的乐趣，味同嚼蜡，实在吃不下。

本来不想做个饿死鬼的……

透过红红绿绿的菜色，她仿佛透过其间，看到当年与裴洄在烟雨小镇时……

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那时的记忆实在太过闲适，相比之下，现在的时光苦涩地让她身上一阵阵发冷。

要是有个健康的身体就好了。

凤晚意兴阑珊地放下筷子，从壶中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没有过多犹豫，她仰头一口喝下，寡淡无味的液体顺着喉间滚落，她隐隐感觉到了一阵灼心。

垂下眼之前，凤晚扫到陈兰萱眸中压抑不住的狂喜，她哑然，又有些好笑。

“明早真的不能再给我送一餐吗？”她放下杯子，难得好心情地想多说几句话。

闻言，陈兰萱高傲地上下打量她一眼，心道要不是想在宋哥哥登位前处理掉这个潜在情敌，她才懒得跑这一趟，她不耐道：“你配吗？”

凤晚挑了挑眉，察觉头脑开始有些晕眩，她抬手支额，姿态无意流露几分风流：“怎么，多一顿饭钱都出不起么？南陈皇室，竟困顿如斯。”

还不待陈兰萱反驳，凤晚点了点头继续道：不过也是，毕竟你们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是该省着点。”

“你在说什么。”

陈兰萱狐疑地看着她，见凤晚身姿有些不稳，以为是药效开始发作，她在胡言乱语了。

凤晚见她不以为意，笑了，示意她去看窗外：“你听……”

夜风呼啸，隐约中，似乎在远一些的地方，传来了杂乱无章的声音。

像呼喊，又像……兵戈相交。

陈兰萱突然有种不详的感觉，心底猛然颤了颤。

“你不要装神弄鬼……”

她转头朝凤晚怒斥道，只是还不等她说完，就见到那从来如天仙一般的人，已经软软倒地，口中，鲜血顺着她淡色的唇角涌出，蔓延在冰冷的地面，绽开花团般的颜色。

“呼~”

昏暗牢狱中，燃烧的火把被风一吹，明灭黯淡，陈兰萱霎时觉得身周阴森可怖起来。

她惊得差点一跳。

“应，应该是死了吧……”

陈兰萱咽了口口水，语气不稳地自言自语，神情到底带了几分慌张。她迈出脚慢慢靠过去，想要探一探对方的呼吸。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传来，干了亏心事的陈兰萱瞳孔猛地瞪大望向来路，待看到那令人发抖的阎罗王人影时，她浑身血液都似冻结一般，再撑不住无力的身体，“扑通”一声就往后倒地，惊慌失措地瘫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来人却没有多给她一个眼神，他的身形猛然一颤，死死盯着地面上已经了无生息的女子。

“凤晚姐姐！”

一道悲恸到极致的哀呼声响起，男人身后窜出来一道娇小的身影，直端端扑到凤晚身前，竭尽全力想要扶起她，却在明了她已经没有呼吸之后，抑制不住地哭泣出声……

——

凤晚艰难地动了动眼皮。

太阳穴一阵刺痛传来，她眉头蹙起，回想着……临死前，她恍惚看到了裴洄和晚情？也是奇怪，她人都死了，竟然还能看到那两人像是真地站在自己身前一样。

应该是自己的幻想吧……

她不确定地想着，努力运转自己木木的头脑。

当时裴洄的眼神实在太过痛苦绝望，让她现在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

感触着自己此时的状态，一阵阵隐疼传来，她又忍不住拧了拧眉毛。

身下的触感十分坚硬，凤晚心中有些疑惑，她所在的牢狱环境倒也不算太差，地上铺有厚厚的杂草，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怎么感觉全身像是被碾过一般。

胸也疼，腿也疼，胳膊也疼……头也疼？

奇怪，自己明明是中了毒，没听说过中毒头会这么疼的。

而且她细细分辨，察觉出自己最疼的部分竟然是胸口处。

凤晚明明记得毒药是从胃中发作，灼烧地胃都紧缩成一团，然后迅速蔓延至全身，她直至死去的时候，都还能感觉到经脉仿佛在一寸寸断裂，四肢冰冷无力。

像是骨头连筋被打断。

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鼻端先于手脚发挥出作用，她隐约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

事情更奇怪了，她因受寒毒所苦，味觉、嗅觉都已经丧失了许久，现在，她竟然能闻到血的味道？

凤晚的眼睛像是几天没睡过觉一般酸涩疲累，抵抗着那种粘合的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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