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霁眨巴两下眼睛，唇角一弯：“我吗？我看你长得好看。”

大概是没料到她会这样说，面前的半妖稍一愣怔，眼睛下意识眯了眯。

手腕上的力道散去，他松开手，重新低下头。那张好看的脸，掩回乱发下。

这时，屋门打开，岳正从里面懒洋洋的走出来，笑着：“清霁姑娘这么早起？”

清霁点头，揉揉自己的手腕，站起身来。

“他冻不死的，”岳正瞥了眼滕寒，毫不在意道，“就算打他，他也不会感觉到疼。蛇妖嘛，皮糙肉厚的。”

说着，便双手拢进袖子，走出了院子。

清霁垂眸看着，滕寒一动不动，还是原先的样子。身上许多道伤痕，是昨晚鞭抽留下的，血迹冻在衣裳上。

冻不死？没有痛觉？

清霁可没听说过这种事，哪怕是妖，也会有伤痛难受。更何况这个没什么力量的半妖，几乎和普通人差不多。

“你没有痛觉？”她问。

自然，她没有得到回应，他做回了麻木的石头，方才攥上她手腕的提防，好似只是错觉。

清霁也不再多问，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便想着离开。手往腰间一落，试到一方温暖。

想起什么，她打开腰间锦囊。

“滕寒是吧？给你这个。”她双手托着往前一送。

可能听到了自己名字，滕寒缓缓抬眼。

方才蹲在自己面前的少女，此刻站了起来，一身夺目的红衣，发丝扎成俏皮马尾。她背光而站，看不清脸。

双手捧着一个番薯，送来他的面前。是热乎的，能嗅到甜软的香气……

清霁就知道他不会接，笑着摇下头，腰身一弯，给他塞去手里：“你也是镇塔观的弟子，一味不出声，只会更受欺负。”

做完这些，她转身离开。

等出了院门，就看见岳正从旁边的院子出来，显然也是去看那昏迷的孩子。

“还没醒，”岳正眼神示意里面，冻得吸吸鼻子，“这妖孽看来本事不小。”

清霁站定，看去院内，隐隐能听见孩子母亲的啼哭：“这里离着镇塔观不远，之前不知道有妖吗？”

岳正摇头：“这不就前日才有人去观里请师叔来，来了才知道还有这等恶妖。也不知师叔能不能应付？”

清霁相信他们不知道，不然也不会做出拿滕寒驱邪的莫名事儿来。

奇怪的是，去年夏天就有孩子出事，村里人为什么不早去镇塔观？

有些事从别人那儿听，不如自己亲眼看。

清霁走进院子，径直去了正屋。见她来，徐五和妻子忙站起相迎。

冬娃躺在床上昏睡着，面庞有了些血色，呼吸也平稳许多。

昨日，清霁见到这孩子的时候，整个一血人儿，躺在杂草中，几乎没了声息。

“我能看看他吗？”她向徐五夫妇征求意见。

两人忙点头，想着昨夜的那粒药丸儿救回他们孩子，直把面前的少女当救星。

清霁坐在床边，小心掀开被子，便露出孩子的手臂。手臂血肉模糊，好生骇人。

她凑近去仔细看，那些伤口的确是被啃噬造成，甚至有撕扯肉而留下的齿印……

并没有留太久，清霁便从徐家出来。

一出院门，听见敲锣的声音。那是村里男人们准备集结，一起去山上除妖。正月没有农活做，都想趁这功夫将祸害除掉。

“小雪，你觉得是什么妖干的？”清霁站在墙边，看着经过的村民。

腰间的锦囊动了动，传出软乎乎的声音：“孩子的伤口涂了药，我闻不出。不过，不像是什么道行了得的大妖。”

清霁认同的颔首：“啃咬的伤处太粗糙，看着像普通小妖物。”

有本事的妖大多是吸人神魄，用以提升妖力；这种食人血肉的，应是低级的妖物。

“既然如此，你实在没必要在这里耽搁，留给那俩道士收拾好了。你要找大妖，那种的妖珠才有用。”小雪懒懒道。

清霁拍了一把莲花袋：“已经答应里长了，况且那些孩子着实可怜。”

再怎么小的妖物，终究是比人厉害的。好歹村里人给了吃住，她做点什么也是应该，

简单用了早膳，清霁准备去山上看看。

从厢房出来时，下意识往对面厢房看了眼。那里已经没有人，霜雪也已融化。

徐家庄，四面环山，庄子前面有一座大水塘。一条土路沿着塘边绕过，便是通往外界的路，沿途隔上几里才会到下一个庄子。

清霁沿着一条小路上了山，黑松林阴暗幽深，没有一点儿春日复苏的迹象。

耳边偶尔有人呼喊，那是寻妖的村民在相互间联系，也像是壮胆，毕竟面对食人妖物，他们会惧怕。

“就这么喊，那妖能出来才怪？”细小的声音道。

接着，一抹白色从莲花袋钻出，快速变大，熟练地趴去清霁肩头。

是小雪，懒洋洋的晃着脖子，伸了伸它的小短腿儿。

清霁往树底下一站，手指抚上雪貂毛茸茸的尾巴：“他们不懂，所以用最直接的办法。”

小雪冷哼一声，抬起自己的小爪指去前方：“村民不懂，牛鼻子也不懂吗？”

顺着它指的看去，清霁看到了都方。对方正好回头，也看见了她。

清霁朝对方笑笑，迈步走过去，而肩上的小毛团子已经消失不见。

“道长也来了？”

都方颔首，拂尘往臂弯里一搭：“妖孽祸害一方，尽早除之才行。”

清霁称是，走到人跟前来，才发现不远处的滕寒和岳正。后者正语气不善的训斥，手里更作势扬起鞭子。

“道长，滕寒有一半妖的血统，为何会收做镇塔观弟子？”

都方严肃的脸上没有表情：“此事是上任掌门定下的，让他永留观中。自然，也是为了他好，可以在观中修行。”

修行？

清霁看去走远的滕寒，道门自然没有抽鞭子做修行的。这些道士在做什么？

当然，人家自己的事，她不好过多追问，目前先找到食人妖才行。

与都方道别，她便自己往前走。腰间的莲花袋轻了许多，是小雪跑出去还没回来。

山很大很广，村民一开始还是聚在一起的，后面慢慢分散走远，一般两人结伴。

越往深里走，树木越高大，枝叶将天空遮住，林子显得昏暗幽冷。

清霁抬起手腕，看着莲花银镯，镯身隐隐有些光芒，并不明显。这说明，周围有妖留下的痕迹。

有些妖道行粗浅，不善隐匿痕迹，很容易就会被紫行镯铺捉到痕迹；有些妖比较厉害，有自己的办法藏匿痕迹。

她继续往前走，脚下那条狭窄的山路一直蜿蜒，看不到头。

四下过分寂静，或者，妖物此时盯上她也不错。她如今的年龄是十八岁，勉强符合妖怪吃童男童女的癖好。

这时，一声呼喊划破安静。

清霁迅速朝着声音来的方向跑，跑了一段，就看见滕寒趴在地上，面前是一个深洞。他一只手伸进洞中，一只手把住身旁的树干，想把什么给拉上来。

“滕寒你拉我上去，你敢松手试试！”洞里的岳正大喊道。

滕寒也不吭声，就这么一点点的将人往上拉。

清霁跑过去的时候，正好那圆滚滚的岳正被拉出了地洞。

人一上来，就咕噜噜滚到一旁，后怕的拍着胸口大喘气，并低低啐了一口。

而滕寒也是用尽了力气，靠着洞旁的一棵枯藤，面无表情。

清霁见人没事松了一口气，随之往洞里看了一眼。地洞黑漆漆的，根本看不到底，这种深山中，洞口被杂草盖住，一不小心就会踩空，坠入洞中……

“你是怎么探路的，找了这破地方，”岳正生气的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来，冲着滕寒吼道，“想摔死老子？”

他手里抓着石子，跟着就往滕寒身上投去。

倚在枯藤旁的少年并不躲避，任由石子打在自己身上，麻木如同雕塑。

清霁皱眉，冲岳正道：“不是他拉你上来的吗？”

她是实在看不下去，怎么会有人这样不讲道理？

岳正一噎，张着嘴结结巴巴：“那，那是他该做的。”

清霁无语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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