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花万行》
达汗国的私生子叫八都。
张行愿仅凭没道理的直觉,便主观认定对方是个来日要登基的人。
想想,八都诶,掌管八座都城的人!我泱泱大中华,都城就只有北京一座,这人要掌管八座,该不会是个隐藏的成吉思汗,靠南征北伐吞并列强,最远干到了多瑙河流域。
思绪漫无边际地散开,法王君一盆冷水泼来,“八都不一样,他视庵答藏为贼,以继位为耻。”
张行愿咬一口红豆糕,瞥眼去看凶神恶煞的八都君,“懂了,因为他认父作贼,所以不愿认贼作父。”
法王君指尖够到她下巴,将她别转的脸蛋勾了回来,又一次往她樱粉的唇上轻一抹指。
她正吃着茶点,无心舔了舔他触碰过的地方,竟有种催人遐想的撩拨之意。
他的目光太灼人,她便也伸手够到他下颌,将那张会勾人的媚惑脸推到一边去,“要什么直说,不要这样刺激我。”
他用迷人的亲切温柔地问:“我要什么姑娘都允?”
“允,前提是你先说完八都君的人物小传。”
“妥。”
他随之向她娓娓道来,他是在瘟疫期间捡到八都的。
那年太悲惨,舍离城一屋子一屋子的死人,都怕被传染,许多人刚刚染疾就被赶到了荒野,许多人还没病死,就被冻死、饿死、渴死了。
那年八都十二岁,与母亲相依为命,不忍染病的母亲被邻里驱魔似的赶到荒野,命都不要随母亲同去。
大勇寺在舍离城郊外,离荒野不算远,他阿娘跪在门前恳求佛子大发慈悲,领八都入门作沙弥,可大门始终紧闭,不管她如何声嘶力竭哭天抢地,天收走人命,亦收走悲心。
从此八都认定,什么沙门释子佛心慈悲,假的!
情急之下,八都阿娘劝八都投奔达汗国,达汗国国都伊儿台有他的父亲。
起初八都特别兴奋,不曾想自己的阿爸竟是如此人物。
等听阿娘讲完,他杀人的心从此有了。
他阿娘是遭遇□□才怀上他的,那是更久远以前的事了。那时庵答藏以储君身份来舍离城学习佛法,结识如今的权臣莲镶则。他白日入金顶经阁闻法,夜晚进烟花柳巷寻芳。
他阿娘年方十六,比现在卖茶的八都还要年少一岁,只做些缝缝补补的女工勉强糊口,环采阁的姑娘们亦是她的常客。
她不过是到环采阁送还补好的锻袍,多挣些跑腿费罢了,硬是被庵答藏当作风尘女掳进了客厢。
从哭着求饶到以死相逼她一一试过了,庵答藏非要她不可,“你是良家女,不能在环采阁伺候我,那就到我的驾辇上与我共赴极乐罢。”
他正是血气方刚时,多喝了几杯就急得不行,她被要命的征服欲和胜负欲揪上了储君贵辇,那个粗暴的男蛮一路都没放下帷幔,她哀绝的啼哭和他粗重的喘息从街头飘荡街尾。
他辱没了八都阿娘的一生,亦辱没了八都的出身。
八都阿娘临终才不得不放开对庵答藏的仇恨,不然能怎么办呢,总得有人给无依无靠的八都留条活路。
直到八都答应会去达汗国,八都阿娘才咽了气。
他当然会去,他要去杀强/奸犯。
那年皎双十五,刚继位一年。
舍离城户户人家门牖紧闭,唯有他扛着从奢摩宫偷出的斋食和温病药到荒野布施。
远远的他就听见了八都的哭嚎,他为八都阿娘做了超度法事,然后将八都领回舍离城。
他俩独得天怜天眷,在遍地横尸间逃过了死劫。
皎双便是从那时染上逃宫恶习的,只因他在宫外养了个捡来的阿弟。
他从未想过要将八都带进宫去,宫内有许多严苛得过分的管制,他不愿用温饱套牢八都的自由。
后来他发现自己可以养更多的人,便向贵族征款,建造檀那大院,也算是劫富济贫了。
老百姓对他的赞誉越胜,贵族们对他的毁誉越急。
他不在乎,他只愿失落的人有岸可上。
不多久八都也搬去了大院,很有担当地照顾起一院老少。
在皎双看来,八都一直是个善良温顺的孩子,纵然他时不时就冒出个弑父的念头来。
每月十日,檀那大院都会收到贵族捐款,八都从中得到自己那份,除了经营茶滩,余下的钱资都用作拜师习武。
五年过去,他处心积虑地把自己打造成杀人利器,只待时机。
而这位很有使命的待业杀手,将要成为张行愿戏里最爱她和她最爱的人。
如此一想,张行愿突然就有点爱无能。
好在,杀手听法王的,这位大款她还是傍对了。
张行愿马上狐假虎威借力打力,对身边的法王君说:“让你阿弟过来,我先试试自己说服他,说服不了,就借你的圣威一用。”
法王君从善如流,对八都招呼:“加一块红豆饼。”
等八都送来红豆饼,法王君指着张行愿对座说:“聊聊。”
八都极不情愿地坐了下来,用不加掩饰的埋怨态度看向他没有血缘的法王兄,不友善的眼神里带着有目共睹的鄙视,“又换姑娘了?”
张行愿按捺住对秘闻的探索欲,将错就错说:“对,他又换了,俊美男子都用情不专、以一抱十、贪得无厌,你别跟他学,要学就学我勇猛精进、锐意创新,我想给你的茶摊出个发财的主意。”
八都很难不心动,他是需要钱的,需要很多很多钱,他要找顶好的铸剑师打造一把绝世的兵器,他那位法王兄过于仁善,总劝他舍开恶念,可他偏不。
心心念念就想杀那一人。
“你能有什么发财的主意?”他半信半疑。
张行愿用稳操胜券的口吻说:“舍离城最不缺的就是咸茶和甜茶,有些寺院甚至以这茶作布施茶,你卖这个毫无竞争力,你明日歇业一天,我教你煮果茶和花茶,我保证,不出三日,你这茶摊定被围得水泄不通。”
八都皱了下眉,“用果子和鲜花煮茶?”
“对,红豆饼和米糕你照卖不误,但可以增加鲜花饼和果味蒸糕。你这茶摊既然做了,就做出个样子来,别这样懒懒散散稀稀拉拉,跟混日子似的。”
骤然迎来了批评,八都却没有甩出他那招牌式的杀人眼神,反倒变得谦逊起来,“还有别的吗?”
张行愿继续,“你与富人为邻,应当想方设法将他们的钱变成自己的钱,应当做大做强,将茶摊变茶馆,联合檀那大院这些大院子女,齐心协力闯出个名堂来。”
“我并不想引人注意。”
“不冲突,你可以做隐形掌柜,退居幕后。”这边只等他退居幕后,那边就上台扮演英雄,特别好!
八都并不知晓她心里那些盘算,只是一味听劝,发现茶壶空了,便想给她续一壶来,起身时一改初初生人勿近的冷酷态度,好歹问了一句,“还是咸茶吗?”
她抢过茶壶放回到茶案上,招手示意他坐下,“我已经喝够了,我现在只要你老实坐着听我把话说完。”
八都被她强势到了,除了阿娘没谁像她这般对他恩威并施,法王兄总是亲和,鲜少对人发号施令。
坐回去时,他与安静聆听的法王兄对视一眼,那眼神分明在控诉——你的姑娘有点厉害。
哥俩齐刷刷朝她看去。
她也得了机会,用职业的眼光打量哥俩。真别说,神韵上是有相似之处的,皎双照顾了八都五年,有些气质和品质早就潜移默化。
在八都处于放松和信任状态时,即便够不上佛爷的温柔宽怀,却也足够平和直善。
最重要是,八都对皎双知根知底,演不好川之翎,演好法王君应该问题不大。
法王君说得对,普天之下,没有比八都更适合的人选了。
又有私生子这层关系顶着,万一有个万一,这就是道保命符。
张行愿没想到自己竟能与八都长谈一夜,她事无巨细,什么都想到了,又伶牙俐齿,善使诱因,知道怎么请君入局。
八都要杀庵答藏,她就鼓励八都演好川之翎,等《空花万行》一举成名,庵答藏分分钟成为戏剧看客,万一他不来,他们可以去达汗国巡演,有的是台下刺杀大君的机会。
八都听得热血沸腾磨刀霍霍,好像明儿就能杀到贼父了。
一旁的皎双看她眉飞色舞地教别人如何弑父,实在没办法犯困,可再有不认可之处,也忍住了没打断她。
他始终相信她的为人,等八都真要干傻事那天,她一定会设法阻止他。
她就是这样,不惜以恶法斗恶法,往摄政府送人头那夜,他就彻底认识了她。
天就要亮了,她再三叮嘱八都醒来后到传喜园报到,等他见过了园主太叔,她才授予他煮茶之道。
“你该收摊了,一定要休息好,会客要以良好的精神面貌。宵禁过了,我正好送你阿兄回宫。”
她走得干脆,拉着皎双转瞬不见。
天色暗紫,星星月亮太阳特别和谐地映在天上,谁也不夺谁的风采。
和他在羌仓后院道别的那晚,也是这个时候,也是这般天色。
“我想送姑娘回传喜园再回宫。”
他不愿往前,她只好伸手拉他,朝着奢摩宫的方向拽去,“从今日起,你的每次出行我都相送,送到我无法涉足的地方,我就翘首目送。”
他又停住,“姑娘何必如此?”
“这一路太远,从奢摩宫到传喜园,从传喜园回奢摩宫。”她要用陪伴缩短他太长的孤单,勇敢的人应当有嘉奖。
他领会到她的用心,动容地用双手捧住她的脸,“姑娘何必如此?能抵达的地方就不算太远。就算远,我也不怕,病了也要去。”
她拽下他的手略带责备说,“你可别有下回,病了就老实养病,再别搞什么夜闯传喜园。”
“病了更要来,解脱为第一妙药,姑娘是妙药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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