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夏成渊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的晚饭也很丰盛，闻人息花了重金让南江城的饭馆送来的，一桌八荤四素十二个菜。

南宫离不食五谷，这饭菜只闻人息和夏成渊两个人吃，按理来说，吃三顿也吃不完，但闻人息食量大，一个抵得上三五个，桌上的饭菜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他吃得差不多了，才想起来：“阿渊，你那位义兄呢？他不来一起吃饭吗？”

“他说有点事情要办。”夏成渊简单应了一句。

“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南宫离眸色谨慎，问道，“你知晓他的底细吗？”

知晓，可太知晓，他是什么人，什么样的行事作风，最后是什么样的下场，都知晓。

说了也没用，整个山青剑派加一块不够人家一个指头打的，不如不说，免得让人操心。

夏成渊也只能说道：“大师姐，你别担心，我们关系很好，他是个好人。”

闻人息却是拍了拍胸口道：“别管他什么底细，只要有我在，没人能欺负我们阿渊。”

“白天面对他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样子。”南宫离语气淡淡。

白天徐舟野守在门口的时候，闻人息动都不敢动，这会儿倒是嘴硬起来了。

“我又不是不敢，不是想着不能打扰阿渊吗？”天塌下来有闻人息的嘴顶着。

夏成渊听得忍不住笑了笑，闻人息连忙道：“阿渊，我说得不对吗？六师兄什么时候不挡在你面前了？”

“对对对，说得对。”夏成渊回答了一句，眸子里的笑意却是忍不住更浓了些。

他也不觉得烦，只是觉得有些久违了，青山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氛围，他也是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吃完了这顿饭，洗漱之后，已经到了要睡觉的时候，都还不见徐舟野的人影。

夏成渊睡不着，也没脱衣服，就在床上滚来滚去，想着等会儿怎么和徐舟野说，他们要分床睡。

“嘎吱——”一声门推开了，徐舟野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

夏成渊从床上坐起来，听见扑通一声，徐舟野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了他的脚下。

夏成渊连忙抬了抬脚：“这是……”

一个棕色的，厨房用来装五谷杂粮的麻袋，很明显，里面装的不是五谷杂粮，而是个人形。

夏成渊俯身解开了袋子口，然后眸子一缩，里面赫然是台山大长老门下的大弟子郑启。

“那道剑气，是他的。”徐舟野语气淡淡，似乎说着漫不经心的事情，“你可以亲手动手杀了，或者我帮你动手。”

“是他啊……”夏成渊的眉宇忍不住轻轻蹙了蹙，“他为什么啊？”

“这就不清楚了。”徐舟野并未多问，只是确定了之后，就把人打晕了拎回来。

徐舟野抬手，一道魔气拍在郑启的后脖颈上，他闷哼一声，睁开了眼睛。

看到眼前的景象，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起来，发出来唔唔的声音，若不是嘴巴被堵着，肯定在喊救命了。

徐舟野忍不住轻轻蹙了蹙眉，周身的魔气一震，轰然的威压落在郑启的身上。

郑启脸色一白，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一瞬间被压碎了，眸子里瞬间是无穷无尽的惊恐。

魔，比他修为要强大得多的魔，在他的感知之中，这魔的气息甚至强过他的师尊。

“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徐舟野指尖压在他嘴上的布条上，道，“懂了就点点头。”

郑启现在只剩下惊惧了，完全没有了在外人面前的大师兄的风度，一连接着点头。

徐舟野松了他嘴上的布条，抬手布置了一道隔音法阵。

就算是郑启喊破喉咙，现在外面也不会有人听得见。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剑气给别人？”徐舟野问道。

郑启眼睛一转，看到床边坐着的夏成渊，沉声道：“夏成渊，是你……”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一道魔气重重打在郑启的脸上，留下来一道血痕。

郑启整个人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指责的话也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我看你是不懂我的话。”徐舟野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来，抬脚压在郑启的背上，用力狠狠一碾。

“唔——”郑启整个眼睛都忍不住瞪大了，他隐约听到自己肋骨的断裂声。

烛火闪烁之下，那双绯红的眸子，一半笼罩在暗色之中，硬朗的眉宇和下颌轮廓之上，光线晦暗不清。

郑启想要把自己蜷缩起来，却是不能，只觉得狠狠的重力压在他的背上，几乎要把人碾碎。

他是魔，手段狠辣的魔，冷血嗜杀的魔，郑启彻底明白过来，今日他要是说话一句话不对，是真的会死在这里。

“我懂，我懂，我懂……饶命……”郑启的齿缝之中挤出来这几个字来。

徐舟野眸色沉沉，单手拎住他的衣领，与他四目相对：“既然懂了，就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是因为南宫离……”郑启一边剧烈喘息，一边说道，“我不服她压在我头上……”

“本来，内门大比的主掌应该是我，不知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成了她。”

“我明明是她师兄，她却把我说的话都当做屁一样不放在心上。”

“我就是想要让青山难堪，当着她的面教训一顿夏成渊。”

“没用的废物。”徐舟野松了手，把人扔在地上，用帕子仔仔细细把自己的手指都擦干净了。

他望着瘫在地上的郑启，淡淡说道：“真有本事，就直接用实力去争取，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郑启有苦说不出，他倒是很想问一句，你现在不是也在欺负小孩子嘛？

“问明白了。”徐舟野走过来，靠在夏成渊身边坐下了，自然而然地，伸手揽住了夏成渊的腰。

夏成渊忍不住身体微微一僵，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来刚才逼问郑启的时候，这头魔的脸。

昏暗不清的光线里面，那双绯红的眸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高高在上，淡漠威严，似不把一切放在眼中的冷淡。

但此刻他的语气又柔和起来：“阿渊要自己动手吗？”

他似乎在问一件，要不要喝水，这样的小事。

夏成渊只觉得有些心颤，除了畏惧他身上的魔气之外，又有些真切地认识到了这个原著之中的反派魔头。

“算了吧，我也没什么事情。”夏成渊小声说道，动不动就要人性命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他不过是想出口气，现在他也付出代价了，够了。”夏成渊说道。

说到底都是同门师兄弟，关于面子的一些简单争端，不至于上升到这样的高度。

“但他今日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也知道了你我的关系。”徐舟野缓声说道，“留着他的命，不是个好的处理。”

“况且，他这般的人，今日可以为了一时之气，在背地里暗算同门。”

“明日就可以为了一己私欲，出卖同门，出卖宗门。”

“这样的人，留着没有意义。”

这是徐舟野的看法，但他迎上那双清润的桃花眼的时候，改了口风：“当然，阿渊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夏成渊知道，徐舟野说得是对的。

郑启知道他和魔族有牵扯，以后指不定做出来什么事情，此人是敌非友。

但，就这样杀人性命，夏成渊做不出来。

徐舟野也没说话，他在静静地等待夏成渊做决定。

沉默良久，夏成渊嘴唇微微动了动，最后说道：“还有别的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