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兰脚步一顿，回眸看向她，“你是觉得南山大营两万兵力不足？”

这两万兵马，绝非寻常的边军或绿营可比。

他们是从蒙八旗中千挑万选的精锐，半数以上都曾跟着端敏在漠北草原上过刀山下过火海，见过血、立过功，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老兵。

不同于新兵蛋子的浮躁莽撞，这些人历经战阵打磨，进退有度、令行禁止，哪怕是身陷重围，也能稳住阵脚，绝不会轻易溃散。

更难得的是，这支骑兵是实打实的重骑兵配置——将士们身披双层铁甲，连战马都裹着防护马甲，手中握着的是精铁锻造的长矛长刀，腰间还挂着朝廷最新配发的燧发枪。

远可开枪袭扰，近可挥刀冲锋，这般装备与战力，放眼整个世界，都是当前顶尖的存在。

重骑兵冲锋的威势，是冷兵器时代的噩梦。

一旦开战，铁甲洪流铺天盖地卷过去，再坚固的步阵也能被冲得七零八落，那些普通兵马也好，草原部落也罢，根本经不起这般冲击。

更别说他们还配备了火枪，遇上固守的据点，先一轮火枪齐射打乱对方阵脚，再挥师冲锋，胜负几乎是手到擒来。

但是，不够用。

“正是。”端敏点头，决断是长年领兵养成的性格，“如今宗室虽噤声，江南旧勋虎视眈眈，东南局势看似平稳，实则暗流涌动。两万兵马既要震慑京城周边，又要防备突发变故，实在捉襟见肘。若真有乱局，这点兵力自保尚可，根本不够调度。”

军帐内炭火噼啪作响，端敏指尖重重落在舆图上的京畿、东南、漠北三处，语气里满是清醒的考量：“两万重骑兵是尖刀，却成不了铁壁——这兵力，实在不够分。”

她抬眸看向珠兰，眼底带着久经战阵的锐利，“这支铁骑能在北方横着走，但咱们要守的地方太多。真要起了变故，京畿得留至少五千人镇守，毕竟这里是皇城根，宗室若敢异动，必须有重兵压得住场面；东南那边是新收复的地盘，江南旧勋虎视眈眈，流民也未完全安定，后续至少得调七千人马南下，既是震慑江南，也是协助佟国纲稳住东南军屯；剩下的八千，还得留一部分防备漠北的零散部落南下劫掠，算下来，真正能机动的兵力，少得可怜。”

珠兰闻言点头，兵力分散是隐患。

“更关键的是，只有重骑兵，兵种太单一了。”端敏拿起案上的长矛，又掂了掂一旁的火枪，语气愈发凝重，“重骑兵厉害是厉害，可遇上山地防守、城池攻坚，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江南多水网，重骑兵连战马都难展开；京畿的街巷防御，也得靠步兵来守。没有步兵结阵扛住正面冲击，重骑兵冲出去容易，想撤回来难；没有弓兵远程袭扰、火枪兵定点破防，光靠铁骑冲锋，伤亡只会越来越大。”

她顿了顿，指着舆图上的保定、河间两处：“所以我才要悄悄征兵，还要用老兵带新兵。从南山大营挑出打过仗的老兵，每十人一组，带一百个流民新兵。先练步兵的列阵、格挡，再练弓兵的瞄准、火枪的装填，一步步打磨出能配合重骑兵的辅兵。”

“老兵经验足，能教新兵战场规矩，更能把军纪传下去。”端敏眼中闪过一丝笃定，“等这批新兵练成，咱们就有了步兵方阵、弓兵小队、火枪营，再配上现有的重骑兵，才算得上是一支能攻能守的完整军队。到时候，京畿留步兵守城，重骑兵作机动；东南派火枪营配合军屯，弓兵巡查水网；漠北那边，再调一支轻骑兵盯着部落动向，这才叫万无一失。”

珠兰看着她条理清晰的布局，端敏的野心，从来不止于扩充兵力，更是要打造一支兵种齐全、攻守兼备的强军——两万重骑兵是核心，而那些即将被训练出来的步兵、弓兵、火枪兵，才是让这支强军真正站稳脚跟的基石。

“只是新兵训练耗时间，粮草补给也不是小数目。”珠兰轻声道。

“慢工出细活。”端敏摆摆手，“流民之中自有好汉，有的是力气，只要管饭，就有人愿意来。粮草的事，内务府庄子的盈余先顶着，我是可知道你这庄子到底多有钱。”

她走到案边，指尖又一次在舆图上划过保定、河间一带：“我预备在这两处布下后手，预备派人联络当地的里正与庄子管事，借着内务府庄子招佃户、护院的名义，悄悄征兵。不用张扬，慢慢收拢——流民、无地农户都是极好的兵源，他们大多走投无路，只要给口饭吃、给条活路，便能拼死效力。”

珠兰眸色沉了沉，同意但也提醒，“此事需万分隐秘，保定、河间离京城不远，若被朝中眼线察觉，怕是会惹来非议，说你私募兵权，触怒皇上。”

“我晓得其中利害。”端敏语气笃定，“所以兵士招来后，不直接送入南山大营，而是先安置在两处的内务府庄子里。对外只说是训练护院，防备流寇、看守田产，实则按军中规制操练。庄子由内务府管控，归你辖制，即便有人察觉异常，也挑不出明面上的错处。”

她顿了顿，补充道：“训练之事我已托付心腹将领，皆是心腹老将，治军严谨，绝不会泄露风声。等这批兵士练成，南山大营的兵力便能悄悄扩充，届时无论是应对江南旧勋的异动，还是宗室的反扑，都多了几分底气。”

珠兰见端敏如此老练，心中欣慰，缓缓颔首，“此计稳妥。但需注意两点——一是兵源筛选要严，不可混入奸细、逃犯，以免留下隐患；二是粮草补给，附近内务府庄子的盈余可暂作支撑，若有不足，及时报来，我会从附近调拨。”

“你放心。”端敏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兵源筛查由我亲自把关，每个应征之人都要查籍贯、问来历，还要有保人作保；粮草之事，庄子的囤积，暂时足够支撑。等兵士规模成型，再与你商议后续补给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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