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鸢尾》
元宵节,嘉海市区游客如云。
正月走百病,最难挂号的医大附属二院来往的病人并不多。住院部的十四层重症监护室,更显得冷冷清清。
袭野就站在安珏的面前,仅一步之遥。
忽明忽灭的光影以两人为轴心,从容不迫地旋转着。
安珏晃过神:“是的,我是在找你。”
袭野又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安珏别开脸,眼圈还是红的:“我……没什么事。”
袭野本也没指望从她那里要到什么答案,视线从安珏早已痊愈的手指移开,不痛不痒地笑了声:“既然没事,就回——”
“我只是一定要来看看,看你有没有事。”
快速说完这句话,安珏心跳都漏了半拍。
可袭野听完,脸色转瞬沉了下去:“就这样?”
还能怎么样呢?
一路走到这里,安珏已经耗尽力气,只得点头:“是的,就这样。现在看到你平安,我也放心了。”
他冷笑:“你不是在担心我,你只是在求自己的安心。”
心惊胆战了大半月,千方百计来到这里,像是破釜沉舟。到头来却被他这样说。
安珏仰起头,凛然看着他:“我不否认。”
袭野眉头一皱。
对于他的指责,安珏照单全收,正好借力打力:“我就是虚伪自私惺惺作态,你高中那时不就知道吗?所以你永远没必要为了这种人受伤,下次再不要这样了。”
静默像输液瓶里的水滴,又滴进了水里。袭野反问:“你以为我受伤,是为了你?”
安珏无视他的嘲讽:“不是的话,那就更好了。”
其实她心里明白,他或许会为她反抗,但绝不会完全因为她,他也是为了他自己。
只是事情发生时她正好在场,那她就无法置身之外。
袭野敛了笑意,盯住她:“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安珏想了想:“确实还有。谢谢你的药和护手霜,你的西服洗过了,我已经交给了前台。别的没了,你多保重。”
她就是这样的,一桩一件全分外明白,毫无留恋。
安珏干脆转身,正要按下玻璃门禁,手却被袭野一把攥住。
他目光如炬,薄有怒意:“凭什么,安珏?”
“什么?”
“你是不是以为,在我这里你永远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袭野骤然将她拉近,近到贴着自己。人和声音都露出了极致的侵略性,“这一回,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
安珏一惊:“我不是……”
袭野完全不理,沉声道:“跟我走。”
他只是稍加使劲,力道就大得骇人。安珏别说挣脱了,动一下都难。
她还不待再说些什么,却又听到玻璃门外,有脚步声迭沓纷至。
耳麦滋滋的杂音虽然很弱,却一层叠着一层,也有了浪潮之势。
池叙的声音在最前头,越来越近:“是,已经赶到医院了。”
是庚泰的那些人。
更确切地说,是盛老爷子手下的人。
安珏向来识时务,立刻放弃挣扎冷静下来。
袭野的手从她僵硬的手腕下滑,滑进她的指缝,往走廊的另一头跑去。
北一区和二区之间有重症病房的专用电梯,而电梯门旁的显示屏,鲜红的楼层数字正在迅速上蹿。
袭野一眼看到,敲了向下键,却又避过电梯门,继续往前跑。猛地拐角时没忘记揽一下安珏的腰,以防她跌倒。
他手心烫得要命,隔着毛衣她都能感受到。
他们拐到南区,推开NICU旁边紧急逃生通道的铁门。可袭野没有带着安珏向下,而是往上跑。
安珏没问为什么,也无从解释这股安全感从何而来。他明明是那样不可控的一个人。但只要跟着他走,就是会莫名地不害怕了,无所谓了。
只是气息还有些不稳,她努力纾解着,可此情此景太过熟悉,根本解不开,消化不掉。
安珏看着前方正在开路的那个背影,今夕何夕,一时难辨,开口叫他:“袭野。”
袭野没有回头:“嗯。”
“这样跑着,总觉得很像……”
“像《泰坦尼克号》那段?确实。”
“不是。是像十年前的我们,你生日的那天晚上。”
袭野身形一顿,脚步却不停,只是将牵连的十指,默默锁成了无法解开的姿势。
现在的医院,不知为什么总修得跟个迷宫似的。
也不知跑到哪一层,仓促间,安珏只看到静脉用药调配中心几个字,然后又穿过两个门,前方无路,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还是和十年前一样,两人躲在逼仄的楼梯下方,里头还摆着几盆散尾葵,细长的叶片扫在头顶,又刺又痒。
楼梯上头零星有人经过,或有交谈,步伐整饬。
若说十年前袭野勉强还能低头站着,如今他只能半俯上身,下颌完全贴着安珏的额角。
贴得这样近,他又久违地嗅到她身上的气息。
而气息唤醒的记忆,是明中教学楼后花丛被露水打湿,也是小东巷不再洞开的窗台。
是他还没有经受暴雨的十七八岁。
他只得屏息,再这样下去不行。
这样隐忍,嗓音不免发涩:“我以为你不记得了。”
安珏没说话,片刻后还是抬起脸,是再也不能忽视他的热度:“你是不是还在发烧?”
也是了,他才受过那么严重的伤,就算度过危险,肯定还有后遗症状。都说病去如抽丝,怎么耐得住这样剧烈的跑动?
两个人的手还握在一起,安珏想抽出来试一下他的额头温度,却根本抽不出。
艰难地伸出另一只手,姿势有点别扭,也被袭野察觉,扣进了他的掌心。
他眼中弥漫潮气,呼吸也潮热,胸腔震得产生嗡鸣,触碰她,挤压她,意味不言自明。
不知为何,他们又陷入了和年少时相同的场景。
像个魔咒。
安珏张嘴:“袭——”
可她没能叫出口。
因为那股从刚才起就无法忽视的灼热,毫无征兆地烧到了她的脸上。
是一个痉挛的、战栗的轻吻。
他吻在她脸颊。
狭窄到窒息的空间里,时间坍缩了。
高二那年,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他的生日。后面的人潮推着他们往前走,他的唇蹭到她。
这次没有人推,是他推着自己向前。
他死里逃生,不想再等。
时隔这么多年的余烬死灰复燃,只会烧得更透彻,更凛冽。
袭野松开她双手,整个人稍稍后撤,目光里有迷茫,着迷,像醉了一样。
“我没有发烧。”他一眨不眨地说,“我比你清醒。”
所以他的所有举动,都是深思熟虑的。
所以无论她什么反应,生气或愤怒,要打要骂,他都有准备,都能承受。
安珏显见得是被他吓到了,只剩羽扇似的睫毛,有一下没一下地翕动着。
灰尘絮状的纤维也被扇起,或舞或游,旋起旋灭。
袭野还在专注不移地看她,一双熟悉的漂亮的眼睛,黑白过分分明了。而在这样的一张脸上,什么矫饰都不需要,干净纯粹得像默片电影。可这部电影要么最小化窗口,要么就必须得全屏播放,没有中间选项。他的爱和恨从来都很极端。
他是在迫着她做决断,自己也几乎连气都不喘了。
不知等了多久,也许很久,楼梯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可也许只是过了一瞬,因为安珏脸上的微表情都分毫未改。
她终于出声,完全意料之外的答复:“你所谓的清醒,也就只是到这个程度而已吗?”
“什——”
袭野皱眉,下一刻瞳孔骤然放大了。
因为安珏忽然靠近,揪住他的衣领,冰凉的唇瓣迅速撞上他的嘴,发了狠,牙齿磕到牙齿,发出一声脆响。
不像接吻,倒像是场短暂的交战。
很快,安珏鸣金收兵,退回原位静静地看着他。
袭野空咽了下,整个人都怔忪了。但这并不影响他目光中的千丝万缕,意乱神迷。
过了好久,安珏才听到他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她抬起手腕,攀在他颈后,两腮染上酡红,“算我发烧了,好不好?”
袭野却没有立刻回应,还是牢牢地看定她,仿佛是要分辨她是真还是假。
可惜他道行不够,这一辨实在有点久,久到安珏胳膊都要发酸。
是惊讶,不喜欢她这样?
还是说,才知道她原来是这样的,后悔了?
但安珏却不后悔刚才的孤注一掷。
来到这里之前,她就已经决定把所有的羞耻自尊通通丢弃。
她那么不容易,花了那么长时间才看清自己。她一直遵守的道德规训得益于几千年来的人类文明,可这怎么敌得过几百万年前就植根于基因深处的,最原始冲动的致命吸引。
那种无论过去现在,无论见过多少人,都还是只想靠近他的心情。
反正做都做了,什么尴尬、挫败,她一概免疫。
也不知袭野还要看多久,又辨出个所以然了没。
安珏的胳膊实在撑不住了,正要收回,袭野遽然箍住她的腰,手按在她后颈。
他偏头吻了回来,势头凶狠至极,简直像是向她讨要回刚才错失的先机。完全没有技巧的亲法,他略作试探,然后就长驱直入地攻陷了她的齿关。
舌尖绞缠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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